努力家
来啦!
好像这篇看的人越来越少,那也是要写完的。
12.
电脑终于因为长时间无人使用进入休眠状态,掩盖了他窥探过的罪恶。
姜义建蜷缩在工作室的地板上,稍稍有一点动作,都会打翻几个空掉的酒瓶。
这是他借由酒精麻痹神经的第四天。
在社长将他外借给八卦杂志,他靠拍到一张足以坐实传闻的照片,而得到那张名片的一开始,他就十分清楚那背后意味着什么。绯闻、权力、交易、性交,大部分时刻的把柄,必要时刻的罪证。
业内所称的“脏活”,为不同老板卖命的摄影师,最终不是被发现踢出行业,就是自己忍受不了内心折磨陷入深渊——当你凝视过深渊内的疯狂,很难不在煎熬时被拖入底端。
他躲在镜头后,冷眼注视着那些超出他想象的罪恶,却不能遵循自己的想法,上前去营救任何一个可怜人。
他的手握住了朴志训,就无法再握住别人。
手机在不知道哪个角落发出震动,姜义建爬起身,半闭着眼摸索了好一会儿,才在电脑桌下方找到。他看着屏幕上提示的名字,揉着眼睛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至少,不会让他的小朋友轻易听出这是个醉鬼。他接通电话,声音里有着谁都能发现的宠溺:“志训呐。”
以往每一次,这个名字都像一个开关,引出他们之后或长或短的对话。在他被工作绊住脚步的每一天里,他们都只能通过这种方式进行联系。
有时候是他分享一些白日工作的琐事和趣闻,有时候是听对方分享今天的午饭吃了什么。在电流声中有些许失真的嗓音,成了在明明想念又无法相见时的慰藉。
然而今天,朴志训一反常态的,没有回应他。
通话中唯有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姜义建彻底清醒过来,他坐起身,确认了时钟,是他的恋人往往已经沉睡的凌晨一点。
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诱哄到:“志训,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慢慢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好吗?”
凌晨一点的城市是什么样子呢?
印象中有速度比白天提升太多的汽车,街角灯牌顽强闪烁着的小店,有和他们相同又不同,成群结队归家的青年人,也有很多在白日中伪装是正常人,夜晚时分就原形毕露的怪物。
而凌晨一点的远郊,有的只是叫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细想起来,其实在今天的“狩猎”前,S是有再一次提醒过他的。
她今天和另一组一起行动,改走性感冷艳风,妆要比平时浓重许多,贴近他身边时一股香水味道:“你最近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一点?”
朴志训当时只是看着她,不清楚这个评价,是针对他上了杂志的照片,还是沉溺于恋爱导致骤减的收入。
S飞快扫过一眼等待着赶羊群出门的猎犬,把什么东西塞进他口袋里,几乎是用气声到:“你自己小心。”
问题在于他自己,体验过一点点温暖的好,就忘了现实是个多无情的婊子,绝不会让谁忘记正在经历些什么。
一开始,他跟着陌生男人上车,得到要去“郊游”的答案时,仍未从美梦中清醒。
他装作摆弄游戏的样子,向同谋犯发送了他们即将去往的地点。可与以往不同,这一次,那边没有任何表示已经收到,正在前往的回应。
被S埋下的不安的种子,最终在陌生男人将车停在荒郊野外,兽类一般扑向他时,生长成了足以撑破他躯壳的大树。
都怪他又愚蠢到忘了,不听话的羔羊,必然会遭到最严厉的惩罚。
他可以登上杂志,可以频繁外出,可以开始一段自认为正常的恋情,就活该被当成弃子,活该在远郊给他的未成年人生划上破碎的句号。
朴志训奋力挣扎着,像很多年前不惜指甲脱落的少女一样。
在挨了陌生人几耳光,和无数“跟着我上车还装什么纯”的辱骂后,他终于摸索着,把S交给他的美工刀插进了对方小腹。
可这实在不能阻止一个成年男性,那人咆哮着,试图抢过他的武器。
他只能迅速抬起手,将那把刀捅进了更容易刺破的地方。
有血液喷溅到他脸上,在那一刻,他脑海中竟然想的是,我需要给姜义建打个电话。
他咬着自己的食指指甲,在姜义建的追问中,心情十分复杂的望着邻座还在流血的陌生人。
那伤口有那么深吗?他为什么还在流血?这会是一切的结束吗?他应该对此感到解脱,还是该为和恋人的短暂相处感到悲哀?如果被人发现,他是会被带进监狱,还是被直接送到会所?那么,这将会成为一个他绝不愿的开始。与其是这样的结局,不如他直接把那把刀抽出来,给自己也来一下?
“朴志训”姜义建的耐心似乎耗尽了,“我最后再说一次,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无论是什么,你都要相信我。”
看吧,他又在向他描绘什么不可能实现的蓝图。谁也帮不了他的,不管是最初,还是现在。
他的理性在嘲笑。
但我还能怎么办呢?
感性则在可怜兮兮的抽泣着。
朴志训舔了舔似有腥气的下唇,被感性赢得了这场博弈:“姜义建,我杀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