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搞搞

深夜更一章

 

019.

 

其余组还处于拍摄状态，洗手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朴志训把T恤脱了，露出的上半身在中央空调过低的温度里，连汗毛都要炸起来。姜丹尼尔站在他身后一语不发，他只能偷偷从镜子里去观察他的表情，发现对方正垂着眼紧盯他肩上大片的淤青。

他自己最清楚，那片如今不摁压都在隐隐作痛的伤处，看起来有多么触目惊心。他原本也是拒绝了的，弱者才会频繁将伤口揭开给旁人，去乞求获得一点同情和安慰，更严重的伤，他在很久以前的练习中也不是没有过。这时候刚刚挨了这位的骂，就可怜兮兮展示自己的伤处，怎么想都有几分示弱的意思。

但姜丹尼尔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就把他拖进了空无一人的洗手间，板着一张脸要他脱掉上衣。

 

朴志训虽然不情不愿，碍于前辈兼老师再兼偶像的威压，还是乖乖照做了。

他偷看到对方凝重的神情，居然反过来意图把自己的身体状况描述好一些：“我真的没有事，这个就是看着有点吓人。明天一定能拿出最佳状态的，前辈，我们接着回去排练吧？”

 

人家没理他，从口袋里掏出这次时间紧迫，没来得及交由经纪人保管的手机，就打了个电话。

那头接通的速度也快，一看就是绝对不敢将这位祖宗放在第二位的。

姜丹尼尔当着他的面，言简意赅到：“把我常备的喷雾送到三楼洗手间。”说完都不管那边是不是有一肚子疑问，就把电话挂了。

 

他自问从来没有耍大牌的资格，公司更不会给他配上言听计从的工作人员，一边内心感慨红就是资本，一边忙要推拒：“前辈，我真的真的没事......”

 

姜丹尼尔把手里的T恤盖到了他脑袋上，根本不理会他：“穿上吧，别一会儿伤没处理好，人又冻感冒了。你说你年纪轻轻的，身体素质怎么这么不行？”

 

朴志训那叫一个有口难辩，不夸他练习勤奋就算了，这跟他的身体素质到底有什么鬼关系？

他动作利索的把衣服套上，终于可以转过身来，正常的面向人说话了：“真的没必要等您的喷雾，我自己每晚都有在涂药的。与其在这里等着，不如抓紧时间赶紧练习。您才看了一遍，还没挑出我们的问题啊？”

 

“第一，”姜丹尼尔竖起食指，莫名其妙开始逐条说明，“不要叫我前辈，我也不想听到‘您’，叫我丹尼尔就好。第二，药今天必须用，我不想明天在舞台上看到失误。第三，你们有什么问题我看一遍还看不出来，等于是在质疑我的业务能力。”

 

言下之意，等同于要他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

朴志训张张嘴，还是没有再反抗前辈的好意。

 

少了他主动的争辩，和姜丹尼尔不得已的回话，他们头一回没有了摄像机和人群的两人相处，显得尤为安静与尴尬。

他把不安和紧张都写在了到处乱飘的视线中，唯独不敢看一直凝视着自己的姜丹尼尔。

在一次次的排练、指导和正常交谈里，他已经把当初真以为前辈是对自己有意思，私下简讯不够，还硬要来当他们老师的朴志训，在脑内殴打了一万遍。他开始觉得，是他们队伍的某种特色，或者优于其他组的实力，吸引了姜丹尼尔。即使前辈的形象恢复到从前的光辉，因为对满脑子不切实际幻想自己羞愧的缘故，他还是无法自如的回应此时的凝视。

 

 

所以自然就没注意到，姜丹尼尔的眼神中藏着太多若有所思。

 

 

 

一个舞蹈节目中，Ending部分最受人瞩目的，除了跳跃到观众面前的成员，就是甘于俯首为基石的。朴志训主动要求这个位置时，他认为这是合理的，在被全网攻击下，对自己形象逆转的一步好棋。

哪怕朴志训通过拒绝他提议，明确了不愿走上捷径的态度。他始终认定，以朴志训所处的地位，他必然会为了实现自己的目标，明里暗里的去争夺一些资源和镜头。才会明知作为被踩的人会留下创伤，依然站了出来。

于是他在对方出现失误时，近乎刻薄的指责了他——如果想要争取到一线机会，当然要付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做准备。连零失误都做不到的人，凭什么能找到捷径的入口？他可以认可最初就放弃提升实力，一味追求更快抵达彼岸的人，却绝不能接受，一个人明明争取到了机会，而无法牢牢把握。

 

可朴志训看着他，告诉他需要更多练习，以确保明天没有失误的眼神，分明与他所想的相反。

或许是他瞳仁黑亮的优势，那其中的光，总让人觉得这之下没有半分投机取巧的心机，全是一腔为了梦想在拼搏的热情。

 

姜丹尼尔靠在冰冷的墙面，抛出了试探的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做明星？”

 

朴志训彷徨的视线终于暂时稳定，落在了提问者的脸上。不过短短几秒，就又慌张的避开望向别处，仿佛看到姜丹尼尔会影响他的正常思考。他眨了眨眼，一如既往的乖巧答道：“我......高中的时候看过一部电影，很喜欢里面一位演员，喜欢到觉得，如果我也可以跟他一样，在摄像机前发光发热就好了。后来机缘巧合，报名了选秀，还拿了不错的名次，就入了这一行。”

 

情节真是有够老套和官方。

姜丹尼尔计算完尹智圣从酒店抵达的时间，立刻问了第二个：“那么如果，你最后发现自己永远无法成功呢？”

 

这问题太过锋利，划破了对方刚才陷入回忆的柔和神情，空白了许久，才小声说：“我其实，也并不是一定要做大明星。我只想要有歌唱，有戏演，能尽量多一点机会，不通过屏幕看到那个人就满足了。除了非常喜欢他，我长这么大以来，非常喜欢的就只有唱歌和演戏了啊。”

 

在向他剖白时，露出的内里是一个与他想象完全不同的朴志训。

他这样温和，没有功利心，说难听一点都没什么出息。一脚踏入染缸中的原因，简单到像是公司给出的通稿，去欺骗那些纯情粉丝的心。区别只在于，通稿中会完善到喜欢的人究竟姓甚名谁，无形里狠狠蹭一把热度。而真诚的心意里，不敢去提那个人的姓名。

姜丹尼尔突然有点嫉妒，被这颗柔软的心包裹保护的“他”，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