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搞搞

怎么还没写完啊我恨我自己

 

第十二章

 

病源往往喜欢潜伏于体内，当有人错觉已经依靠免疫力痊愈时，就卷土重来杀他个措手不及。

在与姜丹尼尔把话挑明的第二天，朴志训蛰伏已久的病菌就再次成功打倒了他，直接让他接近半个月，只能穿梭在公寓和医院之间。

 

他这回是真正的病来如山倒，头几天连自己去医院都做不到，非得麻烦倒霉的室友。

 

赖冠霖原本也是热衷于社交派对的人，却不能对他不管不顾，唯恐他真病死在合租公寓。每天结束一天的课程，就推拒掉所有邀约，急忙赶回宿舍，搀扶着奄奄一息的病人去医院打点滴。

 

他随便找到的主治医生也是跨界人才，不过第一天诊治完他的病症，偏要假装知心叔叔，说他这是病从心起，有事情郁结在心。末了一脸慈爱的拿着听诊器看他，柔声道：“年轻人没有必要自己硬抗，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我们也好开导你啊？”

 

朴志训咳得惊天动地，只差把肺从喉咙管里挤压过后吐出来，根本不会去回答这个问题。

 

不开心？郁结？为了和姜丹尼尔的第不知道多少次决裂？

拜托，他们从普通邻居滚到床上发展出不正当关系的最初，就理应预料到了如此结局。姜丹尼尔更喜欢同性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而他仗着家中成员的宠爱，也并非不可以发表出柜言论——以他爸妈的宽容，和哥哥姐姐心疼他的助力，恐怕比姜丹尼尔之前所受的责难还要少一些。

但假如姜丹尼尔喜欢的同性是他，他为之出柜的对象是姜丹尼尔，则又是完全不同的命题。

有的时候，接受一个早就有所了解的人，比接纳一个全然陌生的人更难。一旦他说出恋爱对象是隔壁一起长大，比他先一步出柜的姜丹尼尔，他父母多半会认为，这是对方的引诱，绝非他们电光火石间产生的两情相悦。

 

当然，他也绝对绝对，没有和姜丹尼尔两情相悦。

 

对陌生的医生可以避而不答，同居室友的一再追问，他仍避无可避。

 

明明他交往过的恋人多到难以计数，赖冠霖就是直觉奇准的紧抓那一个不放。在他打点滴的时候，问了八百回“是不是你那个炮友欺负你了”“你们不是分手了吗怎么又搅和在一起”。

 

朴志训烦不胜烦，把装作为情所困的伎俩再次拿了出来：“你行行好别问了，我都成这样了，你还让我想起那个混蛋？你是不是要逼死我？”

 

赖冠霖最开始不信，逼得他有次发挥毕生演技，挤出了两滴鳄鱼泪，才偃旗息鼓的不再提起。

 

好在他极度虚弱的状况也就在那几天，后续治疗中不需要有人作陪，总算逃过了室友的打破砂锅问到底。

同样逃过的，还有问清楚自己，究竟在什么情绪之下能落下眼泪的原因。

 

 

 

 

身体彻底痊愈之后，他还是没有听妈妈的话，乖乖回家参与家庭聚会。他不想看到的人，在物理距离上离他太近，他不愿将那天出个门就能遇见的尴尬重演。只好今天推说有社团活动，明天假称有作业未完成。

 

他妈妈不是要把孩子捏在手里的传统思想，也没有逼迫他回家。

 

那些曾经恨不能夜夜笙歌的狐朋狗友，倒是约过他几次，都被他以还没有康复为由一一拒绝。

 

从前热衷甚至迷恋的，奇异的变成了厌倦的。他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课业上，一改过去三天两头翘课的风格，成了出勤率仅次于班干部的优秀学生。

把一切改变看在眼里的赖冠霖，难得没有调侃他，只在一次共用早餐时，意味不明的说，其实这样也好。

 

不和姜丹尼尔比赛、接触、纠缠的生活，其实也好。

 

他是改邪归正，可赖冠霖还有挥霍青春的资本，提前半月通知他，在周三有个趴在他们公寓。作为曾经的灵魂人物，朴志训可以自由选择是参与，或是当晚不要出现。

 

可怜他退了寝室，又没有朋友提供的去处，只能抱着专业书去学校附近的咖啡厅温习。

结果冤家向来路窄，他刚坐下点完咖啡，就看见一月未见的姜丹尼尔，和长相甜美的女孩子推开了大门。

 

那女生似是主动个性，挽着姜丹尼尔的手臂，眉飞色舞的在说些什么。

姜丹尼尔依然是讨人厌的风度翩翩，不仅脸上挂着温和的神情倾听，还时不时因为女生的身高，微微低下头去。

 

提出要与他正式在一起，谈一场恋爱的人，反而比被动拒绝的他，更快翻开新的篇章。

朴志训攥着服务生端给他的咖啡，一时不知是该要求店里将音乐声开小，方便他听清他们说了什么；还是干脆一点，直接上前，用这杯咖啡给姜丹尼尔洗脸。

 

他没有刻意避开谁的打算，挑选的位置处于显眼的正中央，此时盯人的视线不善，很快就被浓情蜜语中的两位发现了。

那女孩面对他，轻声和姜丹尼尔说了什么，后者马上回过头来，和他对上了视线。

 

朴志训卯足劲，预备好了一万种应对不同反应的方案。

但姜丹尼尔只将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两秒不到，随即漠然的转回头去。

 

音乐声恰巧中断在这一刻，他清晰的听到他对她说，哦，是不认识的人。

 

他变成一颗饱满的气球，等待着一根针落下，戳在他身上，好爆发出骇人的声响。可谁知那根针从他身旁经过，连碰都不想碰他。

 

座椅在地面上摩擦出刺耳声音，他在挫败感中仍挺直背，把那杯咖啡喂给了姜丹尼尔价值不菲的大衣。

无辜的女孩惊呼着，不知他们之间的隐情，唯独看他神色阴冷，没敢上来拦。

 

朴志训全程不发一语，害怕一开口，就从他颤抖的声线，暴露出他已被击碎的尊严。

泄了气的气球强撑着，化为潇洒离去的背影。他还安慰自己，是你不要的，别人捡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既然全无关系，怎么会找不到伤口，他还能感受到细细密密的疼痛？一定是那些杀不死的不知名病菌，不依不饶搅弄他脆弱的神经。

 

 

 

 

 

 

姜秀英掏出了包里所有的纸巾，惊悚的发现，对面被泼了一身咖啡的姜丹尼尔还在笑。她怀疑那点咖啡是进了自己表哥的脑子里，忍不住发问：“表哥，你没事吧？”

 

姜丹尼尔笑得比这一月以来哪一次都灿烂，活像中邪，回答她说：“没事，我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