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搞搞

 

最近发刀片的频率好高哦嘿嘿

 

 

 

连续落了接近一月雨的阴沉天气终于放晴，似是在为这场宾客众多的聚会造势。

从来宾们由专门车辆接送至郊区，途径小路两旁有的新鲜花卉，和不远处小小教堂传出的隐约乐声判断，这场聚会的主人是极其用心的。连同走入教堂内备齐的精致餐点和热饮，都透露出主人对他宾客们的重视。

以至于大多互不相识的来宾，不久后，就因为对于这位神秘主人的好奇，开始与身边的陌生人攀谈起来。

 

衣着性感的年轻女孩掩着唇，然而她尖细的声音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我收到的邀请函署名是J.H，结果我翻遍了通讯录和同学册，都没有找到这个人呀？”

 

她身边站了一位相对高大，视线却流连于异性胸口的男性，算是解答了第一个问题：“J.H我记得的倒是有一位，只是上学时很不起眼，听说家境也一般般，他应该没有举办这么多人聚会的财力吧？”

 

“打扰一下。你说的J.H，是叫朴志训吗？”服饰朴素，脸颊已经爬上太多皱纹的中年女人，闻言也加入了这场谈话。

 

教堂内随处可以围绕聚会主人的议论纷纷，一个几乎消失于众人记忆中的角色，渐渐从不同人口中的点滴，拼凑出了一点“朴志训”的形象。

是长相明明出众，个性却尤其软弱，上学期间会被讨人厌的学生们戏弄，工作中也被毫无根据的风言风语困扰，最终退出了所有人世界，注定应当被遗忘的人。

 

“啊，那这小子是突然发了一笔横财，才会决定辞去这份工作的啊？”身穿笔挺西装的青年，脸上全是令人不快的笑意。和他左手边一位面色阴沉的中年男性，形成了极与极的对比。

 

在宾客们通过自己与他人真实或扭曲的印象，深入探究朴志训的故事前，教堂中一直舒缓的慢节奏纯音乐曲，陡然转变为了一首人人都能对歌词一知半解的流行歌谣。

伴着这瞬间将打扮得光鲜亮丽，错觉自己在进行优雅聚会的宾客拉回现实的歌谣，同样穿着十分正式的青年拿着足以让所有人听清他声音的麦克，走到了教堂的十字架正下方。

他向一一把目光投向他的宾客们微笑着，非常礼貌的鞠了一躬：“各位尊贵的客人，欢迎来到这次由我，姜丹尼尔，特意为各位举办的聚会。很感激各位在收到一封大概连名字都记不清的邀请函后，选择了来和我一起，送我的爱人最后一程。”

 

有抓不准重点的女孩观赏着自己新做的美甲，和同伴小声交谈着：“什么呀，要不是正巧在周末，又听说是需要穿上晚礼服的正式聚会，我才不要来呢。”

也有精准听清了每一个字的男士皱起眉，思考着“最后一程”的用意。

 

不过这些反应都不会影响做好了完全准备的姜丹尼尔，他保持着适度的笑容，接着说到：“无论朴志训在各位他最亲近的同学、同事、朋友、家人脑海中，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请容许我在这里浪费各位一点宝贵的时间，谈一谈我心目中的朴志训。”

他根本不在乎一些细小的，意味着抗拒的声音，如同在发表最后一次演讲一样争分夺秒：“毋庸置疑，朴志训以我的人生阅历看来，客观的说，外貌是可以排进前三行列的。除此之外，他最让我着迷的一点，是他的敏感与细腻，是巧妙融合于他身上的理性和感性。他会为一只流浪动物而揪心，也会为一朵本就应该凋谢的花而郁郁寡欢。但同时他又拥有独立、坚强的人格，可以在面对被撞击的动物时，冷静的先找出最合理的救援方案；在亲眼看见一朵花凋谢后，选择不去面对离别的方式，是永远不再接触脆弱生命。”

 

这显然和宾客们模糊记忆里的朴志训大不相同，让他们在短暂的骚动后，不自觉的显露了倾听姿态。

 

姜丹尼尔将这一切转变尽收眼底，直白说明了这场聚会的起因：“可惜哪怕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的生命，他仍然在不久前，永远离开了我。”

 

人群里一片哗然，很快有人七嘴八舌的提问到，“是意外事故吗？”“还是疾病？”。

 

反复演练过的助理，在正确的时间点将那本边角已磨损的日记本送到了他手中。

姜丹尼尔翻开第一页，好脾气的安抚着：“而接下来我要念的日记，会向各位揭露，他离开我的真实原因。”

 

【2008年8月07日，最好的朋友约我去他家，说好是一起温习功课，结果偷偷找出了大人看的电影播放。他中途过来摸了我的裤裆，接着用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看了我半天，问我难道不喜欢电影里的女主角吗？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回答他，只觉得他变成了我不认识的人，慌忙点头跑回了自己家。】

【2008年10月10日，学校里越来越多的男生在经过我的时候，对我吹着口哨，甚至还会动手动脚。我不明白他们这样做的原因，愤怒的反抗了几次以后，反而被他们警告了。我才不相信他们能把我怎么样，唯一让我有点难过的是，现在看到朋友，他也会避开我的目光了。】

【2008年11月8日，在我又一次打开他们摸我脸的手以后，他们把我带到了男洗手间里。我已经不想再回忆发生过什么，我只记得一开始他们把脏水泼到我头上时，我还有力气反抗。可是加入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我做错了什么？会得到这样的对待？】

【2009年3月1日，情况没有随着假期而好转，甚至有的女生也以戏弄我作为了乐趣。其中有向我告白，被我委婉拒绝过的，她把我的书包扔进垃圾桶，在哄笑声中尖声问我，你不是很神气吗？朴志训？现在怎么看着比流浪狗还可怜啊？我不想搭理他们，转身想要走，但有人把我拉到她面前，踢着我的膝窝要我向她下跪认错。我死咬着牙不松口，被他们揍了一顿。】

【2009年5月4日，我仅靠自己的力量没有办法逃脱这场噩梦，告诉了爸妈。可他们对我说，为什么他们会欺负你，肯定也有你自己的问题。我的希望被击得粉碎，或许人生来就是独自前行？我不该以为自己有人可以依靠。】

【2009年8月1日，在我威胁他们，要把一切证据交给学校，让老师处理之后，他们恶人先告状。我不清楚他们对一向很疼爱我的老师说了什么，让她从此看我的眼神嫌恶，要我将父母请到学校。在和老师的长谈过后，我爸爸当着那些在看好戏的人面，狠狠给了我一巴掌，拖拽着我的校服领带，咒骂着将我带回了家。】

【2010年5月……多少号？我被关在房间里太久，已经没有了对时间的概念。他们问我，知错了吗，如果承认喜欢同性是错误，就放我去新的学校上学。我太想逃离房间，第一次对他们说了谎。】

【2011年9月1日，我在新生队伍看到了从前的同学。噩梦如影随形。】

【2011年12月23日，我时刻活在提心吊胆中，唯恐过去地狱般的生活会重新上演，可我同时又很清楚，这是注定会发生的。在所有人都准备好去庆祝的前夕，我再次被反锁在了洗手间里，当向我挥出一拳的陌生男生辱骂我是“变态”时，我竟然会觉得，我等这一刻其实很久了。】

 

“我一次一次告诉自己，会没事的，熬过这一段我也有可能获得幸福的吧？”姜丹尼尔脸上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微光，他在复述恋人的故事里，幻想着他正在触摸那段不堪的过去，而这一次有他可以保护他：“所以即使后来我难以入睡，每一晚闭上眼都会被那一张张冷笑、嘲讽的脸惊醒，时刻想着要是做个胆小鬼结束所有就好，我还是坚持了下来。直到我遇见了姜丹尼尔。”

 

【2015年7月21日，为了尽早摆脱家庭，我疯狂投递简历，通过面试得到了一次实习机会。而在第一天，就不幸端着咖啡撞到了老板的儿子身上。谁知他非但没有怪我，还指着我眼下的黑眼圈，失笑到，喂，你几个月没有睡觉了？】

【2015年12月24日，姜丹尼尔就像我生命中的光，我悲惨命运的唯一恩赐。我偷偷喜欢着开朗、优秀，与我截然不同的他，因此在他约我一起度过圣诞时，我没有拒绝。】

【2016年1月24日，因为我的自私，答应了他提出的恋爱。我尽力每一天都表现得像一个没有任何问题和阴影的正常人，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快要相信。今天的恋爱一个月纪念日，我为他准备了一份花费我三个月实习工资的礼物。虽然他说礼物心意最重要，没必要强加给自己经济负担，但为他付出再多，也不会成为负担的。如果可以，我愿意连自己不值一提的生命都送给他。】

【2017年5月9日，和姜丹尼尔同居以后，我的状态真的有在一天一天好转。与他相拥入眠的每一个夜晚，我的惊醒次数都会从一小时一次，减少到一夜一到两次。每当我在万籁寂静中醒来，就会偷偷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上半天，会觉得从前所受的苦难，假如都是为了能遇见他，那是值得的。】

【2017年9月8日，我在公司看到了当初带头欺负我的同学，尽管他似乎完全不记得我了，可我一看到他的脸……】

【2017年9月10日，噩梦回来了。】

【2017年10月6日，我在深夜的抽泣被说过要出差的姜丹尼尔发现了，他搂着我，焦急万分的想要知道发生过什么。我甚至没有办法好好叙述一遍那些腐烂在我心中的伤口，轻轻一碰，他们就会流出恶臭的脓液，疼得我想要拿刀剖出我的心脏。我只是一遍一遍的对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

 

姜丹尼尔合上那本日记，其中装满了朴志训从少年到青年的苦与泪，爱与痛。

他对还没有回过神来的宾客们，提及了恋人的临终遗言：“他最后告诉我，与其强留住他在这个对他而言是炼狱的世上，不如放他离开。我答应了。他还告诉我，往后无需再去报复任何出现在这本日记中，无意或有意对他造成过伤害的人。因为他们大多数在当时心智并不健全，可能只是出于有趣、跟风。包括后来听到风言风语，说他是靠爬了老板床，才能留在公司的同事。他都选择原谅，不计较。”

 

那首歌正放到“仍然在呼吸都应该要庆贺/如果想哭可试试对宾客满座/说个笑话纪念我”，那些一副事不关己姿态的宾客，终于头一次，为了一个已逝者的宽容沉默了。

 

姜丹尼尔拍了拍手，音乐戛然而止。许是终止速度太快的缘故，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机器报警声。

他指间夹住一只香烟，从侍者手中再次接过了打火机。面对着神色各异，或有歉疚，或仍不觉自己犯下过罪行的来宾，沉声发问：“各位作为朴志训最好的朋友、应该和谐友爱的同学、不应当听信一面之词的老师、喜欢传播谣言的同事，和需要保护自己孩子却将他推到孤立无援境地的父母，觉得自己配得上这份原谅吗？”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精味道，混合着浅浅花香，几欲令人作呕。

 

有女生临场挤出了泪滴：“我们那个时候，真的是不懂事……如果知道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有男孩在附和：“是啊，我们就是，玩玩而已嘛。”

一直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在怒喝：“谁让他喜欢男孩的！”

 

没有一个人是诚恳的，在向一个逝去的年轻生命抱有歉意。

一条生命的离去，于他们而言只是一根暂时卡在喉间的鱼刺，取出后对他们仍旧不痛不痒。

 

这就是你选择谅解的一群人吗，志训？

他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最终对他们失望了：“各位走进这所教堂前，想必都在我雇佣的侍者指引下，用稀释过的酒精消毒过全身了吧？”

 

被恶魔派到人间的侍从们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姜丹尼尔如初登场时一般，对他们微笑道：“配合我早早埋在你们脚下人造草坪的汽油，燃烧起来的速度一定十分惊人。”

 

很快的，穿着晚礼服与西装，刚刚还仪态端庄的宾客们惊慌失措。有的尖叫着想要拉开那扇被封死的门，有的怒斥着他真是个疯子，还有的已经向他扑来，试图抢夺他掌握着所有人性命的打火机。

 

你也许真的能谅解践踏你时毫不留情的恶魔，我却无法原谅他们用这种方式，带你离开了我身边。

做错的人不需要无用的道歉，但总要得到应有的惩罚吧，志训？

 

他点燃了这无尽黑暗世界的最后一束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