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搞搞

 

 

我真的好狗啊

 

 

 

 

世界上有比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房间更可怕的事吗？

答案是当然，肯定，百分之百。

姜丹尼尔揉着惺忪睡眼，扶住宿醉后仿佛被一百个壮汉殴打过的后脑勺坐起身时，被房间内过于熟悉的摆设，拽回了游离在身体外的全部神智——虽然他和前任分手已有三年，但他俩不分昼夜厮混的回忆依然历历在目，眼前算是独树一帜的纯黑色X冷淡风格，明显就是前男友的公寓卧室。

 

 

 

而之所以令他印象如此深刻，除开这种正常人住进来都能抑郁的古怪色调，他们曾经为此冷战一场也是原因之一。

那时他们的甜蜜恋爱刚迈入第四个年头，已经因为双方对私人空间的看法产生了些许分歧。

他生性热爱自由，在职业规划方面亦是选择了不用坐班的类型，偶尔和朋友聚会，更是会忘了联系男友，把手机扔到角落根本不理；相反过去同样喜欢冒险、不喜拘束的前任，随着他们恋爱的时间渐久，在越来越依赖他的同时，自然而然的试图约束他的人生。

两人第一次的争吵是前任单方面的，在他又一个没有接到来电的夜晚，足足给他拨了十几通电话。等他微醺着回到家时，险些被黑暗中沙发上的人影吓死，可惜他尚未发作，阴沉着脸的前男友反倒质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知不知道自己会担心。

 

与他恋爱过却面目模糊的几位皆知，这可以排到他最讨厌的问题榜首。

大家都是成年人，要真没个照顾好自己的能力，难不成是靠运气活到的今天？

不过前任能算他恋爱对象里眉目最精致的一个，他作为颜控晚期，对长得好看的人一向比较宽容，也没有当面发生冲突的精神，走过去把人一搂，十分识趣的道歉：“对不起宝贝，没下次了。”

 

前任起初还绷着脸不看他，问他：“你说没下次我就会信吗？”

 

姜丹尼尔顺着他侧颈往上，一路吻到了他唇边，甜言蜜语张口就来：“那当然啦，我怎么舍得让你担心呢？”

 

前任漂亮的小脸没绷住，霎时浮现出笑意，将对他的宽容与感情暴露了彻底，才偏过头和他接了个缠绵的吻。

 

怪他误以为自己做到了心中有数，想着凭这份情深，前任也该对他一忍再忍，消停了没两个月，就又犯了一样的臭毛病。

这回没有月黑风高的等待，更无一本正经的质问，前任只给他拨了一次电话，看无人接听也没有再坚持。第二天在他差不多酒醒时，语气平常的让他下午务必到自己公寓共进晚餐，说是装修终于完成，希望第一个参观的就是姜丹尼尔。

当初装修的时候，姜丹尼尔作为职业设计师，没少出意见。他觉得前任生得一张美人脸，个性开朗，主色调理应用暖的，既适合主人性格，更方便他们俩同居。前任也和他十指紧扣着，频频点头，乖得像只小动物。

结果他开开心心的一进门，入眼之处不是黑的，就是灰的。

 

前任穿一身棉睡衣站在玄关处，抱着臂对他似笑非笑：“怎么，你不进来吗？”

 

好歹是自己付出过心血，可能会关乎他们未来的设计，不与他商议就擅自更改，姜丹尼尔有些生气：“不是说好用暖色，你这是发的什么神经？”

 

谁知前任一改往日的好脾气，半点不退让的跟他对上了：“不是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吗？我管不着你，你凭什么管我？”

 

一听就知道，是在用这种幼稚方式表达对他不兑现承诺的不满。

姜丹尼尔一言不发的看了他半晌，转身摔上门走了。

 

那次的冷战结束于接近一个月后，前任主动的道歉，承认自己的确不该做出这样的低龄行径。

他们和好的很快，没多久就再次变回了人人称羡的恩爱情侣。只是裂痕与隐患早已化作引线埋在了他们之间，在最后彻底引爆，让他们避而不见了整整三年。

 

 

 

 

卧室门被人猛然推开时，他处于陷入回忆中的呆滞状态，一抬头便与久违见面的前任对上了眼。

两人一时之间似乎都有些尴尬，眼神出于礼貌在胶着，面部肌肉却一个比一个僵硬。

 

还是姜丹尼尔先说的“好久不见”，一如他们初次相遇，也是他抛出的问候。

 

 

 

 

他们的初见没什么太大新意，两个初入社会的工薪阶层在拥挤的早班地铁，因为交缠的耳机线，造成了一个下车另一个也被拽出的荒唐局面。

前任急红了一张脸，连声说着“对不起”，手忙脚乱的去解那越来越紧的结。

 

姜丹尼尔盯着他的发旋看了半天，没忍住安慰：“你也别急……”

 

过完二十二岁生日不久的男孩闻声抬头，一双眼睛里甚至好似泛着水光。

不知软了姜丹尼尔的心，还剪断了他的神经，他一张嘴就是一声“嗨”，古古怪怪的介绍了自己名字。

 

男孩子愣怔了一瞬，也为他的宽容笑弯了眼，说：“你好，我叫朴志训。”

 

 

 

 

朴志训，他的前任，没有了他们分手时的激动，竟与八年前别无二致。讶然下还是像一只受惊的鹿，瞪圆了眼很是不知所措。

但他们都已是更成熟稳重的大人，迷茫状态并没有维持几秒，就化为了一个官方又客气的笑容：“是啊，好久不见。”

 

姜丹尼尔在主人的床上半坐着，状似万分不经意，实则眼睛已经跟X光一样，将人家扫了一次。那脖颈和锁骨处的星星点点，从痕迹与力道看，都不难猜出始作俑者，就是昨日提出分手的他本人无误。

然而他记忆确实模糊，只好试探到：“昨天……”

 

 

 

和他们各自外表截然不同，朴志训其实大多数时候是更直进、坦白的那一个，就连他若即若离的追求，最终也是被对方捅破的窗户纸。

姜丹尼尔风雨无阻的准时赶上那班地铁，在错误站台下车，再买一份热腾腾的早饭塞进朴志训手里。做满两个月时，朴志训咬了一口煎饼，吞咽完毕眯着眼问他：“姜先生，你是不是在追我啊？”

 

送上门的时机他哪有错过的道理？哪怕是没有准备好恰当告白，依然点了头，反问朴志训：“是啊，朴先生，那你答不答应？”

 

他们关系确立得水到渠成，中间更是因着志趣相投，省略了煎熬的磨合时期。如果不是后来的分歧，是极有可能走完一生的伴侣。

但世事绝无如果，只会沿轨迹行至终点，空留下往后岁月的无尽唏嘘。

 

 

 

朴志训站在门边没动，异常坦然的帮他回忆起来：“你和智圣哥他们喝酒，不知道为什么给我拨了电话。我在这边正打算挂电话的时候，智圣哥告诉我，你喝醉了一直在叫我的名字，请我去看一看你。结果我一走进店里你就搂着我不放，我只能帮你带回家。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用我说你也懂吧？”

 

他不仅想要不懂，还想要失聪。

姜丹尼尔觉得头比刚才还要疼上几分，干脆腾出一只手来挡住了额头，意图避开朴志训的视线。

世界上有比旧情难忘恰巧被那个旧情发现更可怕的事吗？

答案是在被对方发现的当晚，他就把人给睡了。旧情都尚未复燃，唯独生理需求抓得比谁都紧。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尽量把自己的形象塑造得可怜一点：“是，虽然当年是我和你说的分手，但我这些年确实还没能放下。当初可能是我们都不够成熟，我不愿意去尝试着理解你。现在也活该被困在原地……”

无奈他内心清楚，酒后乱性就是他们分手后能最亲密的一次，由他主动提出的分手，就将是他被判死刑的罪名。

 

 

 

因为那一天，正撞上他们的五周年纪念日。

他的自由、随性与洒脱，同样意味着责任感的缺失。他根本不记得这件自认为不足挂齿的小事，与朋友野营到第二天清晨才回家。

朴志训靠在沙发，连条毛毯都没有盖的睡着了，餐桌上还留着一桌原封未动的菜肴。

姜丹尼尔居然还是没能想起来前因，走过去捏住了朴志训的脸，叫他：“我的小猪，该起床啦。”

 

他们的争吵，爆发于朴志训睁开眼的第一句即是质问：“你为什么才回来？”

 

“我们昨天也没有约好在我家见面吧？”姜丹尼尔不悦的蹙起眉，怪罪起朴志训的小题大做：“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很多次，我是个怎么样的人，有多讨厌被盘根问底和束缚。我拿性命担保对你的忠诚，不代表会让你入侵到我的私人空间。”

 

朴志训刚刚惊醒，理智没有回笼，却仍抓住了他的字眼：“入侵？你觉得，我对你的关心、担忧，我准备的这些，全是在入侵你的世界？”

 

姜丹尼尔直起身，真正被怒意搅乱了大脑：“朴志训，你这就很没意思了。你的电话无论多忙，我十次也有八次会挤出时间接吧？你故意把公寓装修成那个样子，我也没说什么吧？现在连我跟朋友的露营，你都不允许了吗？”

 

朴志训张了张嘴，被他的一番抢白堵在喉间，扎入心尖，没能发出声音。

 

“如果你真的要这样，我觉得我们没有再在一起的必要了。”

他明知道很多时候，他的恋人只是出于不安和情绪，需要一次无关痛痒的道歉或劝哄的啊。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呢？

姜丹尼尔困惑着自己在争论中的理智全无，正欲开口挽回，朴志训猛然站起了身。

 

乖巧的、恶劣的、挑衅的小动物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掏出真心但被人踩碎脚底的暴龙。朴志训一口气砸了他十二个盘子，指着他的鼻尖说：“行，姜丹尼尔，你听清楚了，现在是我，朴志训在对你说分手。”

他手指不知哪里被碎片割破，鲜血都沿着指间滴落下来。

 

两只刺猬竖起全身尖刺，无疑会落得两败俱伤结局。

 

 

 

 

“什么自由，私人空间，无非是我没有长大，不想去负担对另一个人责任的说法罢了。”姜丹尼尔将手挪开，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我知道我如今说这些是为时已晚，但我还是要说，这么多年了，我欠你一句对不起。不管我是不是不能忘记你，希望都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困扰，你依然可以去追寻你想要的人生，不用在意我这个早该翻篇的回忆。”

 

朴志训沉默良久，没头没脑的：“我没喝醉过酒。”

 

这句话实在令人费解，引得姜丹尼尔都不顾自己的掩饰，抬起眼疑问到：“啊？”

 

“所以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叫过谁的名字。不过有一点你应该记得，我是合气道一级，把一个醉酒的人掀翻完全没有问题。”朴志训走向他，坐在床尾，宽松睡衣一滑，露出了后背更多暧昧痕迹：“你懂我意思吗？”

 

姜丹尼尔收回自己的视线，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嗯……大概？”

他前段时间去寺庙求的护身符还有这种功效？怎么美梦都能成真？

 

“好的，反正我不会说我原谅你的。”

 

姜丹尼尔往前挪动了一点，盯着朴志训紧绷的侧脸不挪眼。

 

“但是你作为专业设计师，觉得我家是不是弄成暖色调会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