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搞搞

好，到这一章，这一案彻底结束

想埋的线都埋了 

没有三角 你们想啥呢

第四章

 

足足三张四人桌拼凑成的超长大桌上，稳稳搁着两个正在热气的最大号鸳鸯锅。

重案组的全部组员倾巢出动，围坐在长桌旁，各个脸上喜气洋洋，吃得鼻尖冒汗也顾不上擦。

小店老板与他们熟识，一边往自己特质的巨大汤锅中满上大骨熬制的底料，一边寒暄似的问了一句：“这又是破了哪个大案呐，把你们高兴成这样？”

 

这种涉外工作，一般由长得漂亮，最受长辈欢迎的朴秀荣进行。她将涮好的肥牛卷放进碗中，和总指挥朴队交换了一个眼神，笑眯眯的回答到：“是啊阿姨，我们刚把嫌疑人收押。”

 

朴志训悄悄借着拿筷子的动作，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不是他们的行动属于什么机密，只是能进重案组的案子，从来都是骇人听闻的，凶手也大多泯灭人性。他们是职业性质使然，不得不成天面对，可平常人没有背负这些的必要。即使有意无意的问起，也就是想听个所有坏人都会被绳之以法的好消息。他们作为警员自然会只分享到这一步，不再对案情多加描述，避免引起听者的恐慌。

 

老板也清楚他们向来是点到即止，连声感叹着“那就好那就好”，拎着汤壶回了后厨，将舞台交给了他们。

 

人家前脚一走，王超后脚就按耐不住的举杯高呼：“谢谢朴队请客！朴队万岁！”

其余几个年纪小的见有人带头，也一齐举起手中的杯子跟着起哄“朴队万岁！朴队万岁！”，连朴秀荣也端着杯饮料滥竽充数的混进了其中。

唯独姜丹尼尔不懂他们习惯，一双眼睛又要看向起哄的众人，又要观察朴志训的回应，忙得那叫一个晕头转向。

 

朴志训把滚烫的丸子咽了下去，语带嫌弃的完全不想搭理他们：“不了吧，我现在三十没到都觉得累得慌。你们谁爱活一万岁谁活吧。”

 

这下不仅是起哄的几人，包括年长一些较为稳重的组员都笑开了。

 

裴珍映坐他对面，本来一张小脸都要埋进了大碗中，闻言也抽空取笑了他一句：“坏话不想听就算了，你这人怎么听好话也不乐意的？”

 

“因为我是队长我说了算。”朴志训十分不要脸的说完，环顾了一圈将视线聚焦在他这里的组员们，目光在跟着一起傻笑的姜丹尼尔脸上一顿，跨越了大半张桌的遥遥举起了酒杯：“差点忘了，这次庆功顺便就当新人的欢迎宴了，大家对待新人不要留情面，有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家有女儿的，抓紧了介绍给我们小新人啊！”

话语间表面意义是甩锅自己的单身问题，势要将所有相亲预备役转给新组员，往深了看，则是在姜丹尼尔坐进重案组办公室的半个月后，终于得到了他这位队长的承认。

 

组里虽说不到各个人精的标准，至少也没有傻子。一听这话，都嚷嚷着“来来来，小姜我和你说”，自动把火力集中在了不知所措的姜丹尼尔那边。

 

朴志训远远观望着，颇为欣慰的又多吃了两口不爱吃的生菜。

 

破案后由队长请客的庆功宴，其实是重案组里不成文的规矩之一。

他们的工作常常要面对穷凶极恶的犯人，深入血腥可怖的犯罪现场，再从破案中获知一个个匪夷所思的人性问题。更令人绝望的是，这些东西或者出于爱护和体贴，或者出于上头下发的保密通知，他们只能自己默默消化，无法向身边亲友倾诉。久而久之，那些灰暗的故事就压在了心头，假如不能排解，如影随形的阴暗面终将吞噬他们自身。

出于对组员们心理健康的考虑，就有了一场场案件结束后的大型聚餐。他们成为了彼此没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互相依靠着，将所有不能与外人道的情绪，在酒精作用下发泄给能真正懂得的人听。

 

酒足饭饱后，神智清明的人已经不剩几个。不是这个抓着那个的手怒吼“他他妈的是不是人”，就是抱头为无辜受害的人痛哭。

朴志训不光要掏出钱包付账，还得和老妈子一样，负责安排好他们能安全到家。等他最后千叮万嘱的送走单身美女朴秀荣小姐，转身一看，还剩下三个虾兵蟹将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姜丹尼尔眼神定焦明确，显然处于清醒状态。他自动忽略掉这位，站定在黄裴两人面前问：“你俩行吗？能找到各自回家的路吗？”

 

黄旼炫看上去比裴珍映稍稍清醒一点，对他的话做出了回答：“行。我送他。”

 

他总觉得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追问了一次：“你确定能行？不行的话我送珍映，你和姜丹尼尔一个车？”

 

“真的没问题。”黄旼炫对他笑了笑，似是又找回了几分神智，答得快且条理分明：“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不还得上班呢？”

 

朴志训这才信了大半，拉上一旁默不作声的姜丹尼尔，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火锅店门口。

他对酒精一向没什么兴趣，下肚的几杯还是组员劝的，这时被夜风一吹，也有几分微醺。往日里刻意克制的情绪，如同雨后春笋纷纷冒出了头，压得他胸口沉重。一想到回到家，要面对一室黑暗，更是贪恋街道的路灯温暖。

朴志训不是爱苛待自己的人，思及此就随口问了右手边的姜丹尼尔一句：“你赶着回家睡觉吗？不急的话，陪我走走呗？”

 

他们距离贴近，姜丹尼尔今晚作为被他钦点的主人公，沾染了不少酒气。但大约是酒量超群，面上看不出分毫的冲他点了点头。

 

对于倾诉对象的选定，朴志训和常人不同，并不喜欢向亲近的人说起烦恼。

他深知活在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不易与难处，本就不愿再为他人增添负担。况且说与不说，对任何事情的解决也起不到帮助。可有太多东西堵在心头，他有时也无力背负，只好将所有未说出的烦忧，一股脑的打包扔给关系不到亲密的人。

直至事后，再忏悔自己的自私。

 

而姜丹尼尔，无疑是他近几年来找到的最佳听众。

朴志训说起让两位同事抱头痛哭的惨案，是凶手借贩卖冰淇淋之名，哄骗了五位懵懂的小学女生到家中，实施了残忍的虐杀。

他谈起时，手指尖都被愤怒冲击得微微发麻：“在他准备向第六个小朋友下毒手之前，我们抓到了他。但他在审讯中，完全不认为自己犯下了罪行，反而坚称他是在保护纯真的美，使他们在死亡中得到永生。他当时那个神情……”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抑住了怒火，望向一边同样蹙起眉的姜丹尼尔：“在我成为警察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人性的恶，能令人作呕到什么程度。成为警察以后，才发现心理扭曲的人，远比我想象中的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姜丹尼尔像是能与他感同身受一样，语气中也透露出了愤懑：“正是因为有这些人，所以诞生了惩罚他们的法律，和抓捕他们的警察行业啊。”

 

他认真严肃的神态，令他想起了多年前从警校毕业时，庄严宣誓的自己。

朴志训也不知是怀念多一点，还是觉得有趣多一些，猝不及防的笑出了声：“哦？这就是你从名牌大学毕业，非要加入重案组的原因？”

 

姜丹尼尔被他笑得一愣，傻兮兮的点头说：“是啊。我就是想，做个好人。”

 

这回轮到他怔然的被勾起了旧日回忆，沉默许久，笑言：“你这话我以前听一个人说过一模一样的。”

 

 

 

那是八年前再寻常不过的一天，新入重案组不久的年轻警察们，被当时的队长集中在会议室，尴尬的做了一番自我介绍。每个人在谈及自己为什么要成为一名警察时，都滔滔不绝的讲了很多动人或不动人的往事。

唯独忘了戴警帽的那一位站起身，在介绍过自己生僻的姓氏后，说自己加入警队，只是想做个好人。

 

 

 

 

姜丹尼尔盯着他不挪眼，将所有好奇全部坦然写在了脸上。

 

但朴志训没有挑明那个与他心有灵犀的人是谁，站定在十字路口，指了指马路对面：“等他归队我介绍你们认识。现在我要往这个方向走了，你呢？”

 

年轻的警员轻易就被他带跑了注意力，伸手指向了岔路口的另一个方向：“我往这边。”

 

非常凑巧的，是与他背道而驰。

 

朴志训洒脱的转过身，背朝着姜丹尼尔挥了挥手：“行，那明天见，你路上小心。”

 

红色的行人灯正好跳转，他一步踏上了斑马线，没有再回头看一看被落在原地的人。

口袋中的手机响起了短信铃声，朴志训未作他想的穿越马路，摁亮屏幕看了看。

 

那是一条来自匿名号码的简讯，内容是短短六个字。

【第一宗罪，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