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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utiful crime(丹昏/06)

细节都是我瞎编的,不要认真

 

第六章

 

审讯室的灯光打在了男孩神色平静的脸上。

 

在他露面以后,男孩不仅没讲明指名要求一个西区警察来调查的原因,更是得寸进尺的以“必须让朴志训审讯”为交换条件,才作为遗属同意了搜证科同事的现场取证。

根据警方在报案后,抵达案发现场时,在房间内发现的大量血迹和直接遗漏在现场的凶器来看,一旦鉴定出了第三者的指纹和DNA,这案子基本就能结了。而这名将一切罪责揽上身的嫌疑人,究竟是不是残忍杀害父母的凶手,也就有了定论。

因此负责问询的朴志训,与负责笔录的姜丹尼尔并排坐着,一时竟都没想好该问些什么。

 

事实上在他加入重案组的八年间,亲手杀死血亲的凶手不在少数。这群仿佛是世间最铁石心肠的人,大致在铁证前能分裂出两极般的反应:一类是痛哭流涕,不知真假的表达着自己的懊悔,说只是热血上头冲动行事,没有真的想杀自己的家人;另一类则余怒未消一样,咬牙切齿的控诉着死者生前对他们犯下的罪行,坚称历经了苦难的自己没有错,只是在实施一次报复。

朴志训强迫自己不对犯人的自述进行理解和解读,因为毕竟没有站在相同立场过,无权从情感层面判断一个人的对错。他要做的事情,是从警察身份出发,捍卫法律的权威性。

但主动认罪,且神情毫无波澜,好像仅仅是和三五好友聚会的嫌疑人,他的确是头一回见到。

 

朴志训蹭了蹭鼻尖,低头飞速浏览了一遍嫌疑人的基本资料,总算开了口:“林,林洋?”

 

男孩将唇角上扬成了一个奇妙的弧度,既让你能感知到他的礼貌,又让你一眼就能看穿,那笑容没有真心的点了点头。

 

当务之急是拿到自述,他只能将关于自身的疑问搁在一旁,专注于案件的开始提问:“你在案发现场亲口告诉我,你的父母,林强先生和王梦女士,是你动手杀的,对吗?”

 

林洋依然保持着他令人不适的笑容,再一次点了头。

 

朴志训索性不再看他,盯着法医送来的检测结果:“王梦女士的尸体上有五处刀伤,最深的一处在左边第二根肋骨正上方;林强先生尸体上共发现了八处刀伤,致死原因是胸腹间的贯穿伤。按你的说法,这些都是你,他们的亲生子,亲手做的?”

 

“我之前在网上查过,说是这两个地方能割到动脉和内脏,可以加快死亡的时间。”林洋用一种缓慢的,如同乖乖仔向长辈汇报优秀成绩的语速叙述着:“但是动手时太紧张了,捅我爸的时候,他还抖动了一下,我怕他醒过来,只能又补了几刀。具体是多少,我也不记得了。”

“啊!”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细节似的一声惊呼:“我在他们晚上喝的咖啡里,化了不少从同学那里要来的安眠药,这个成分能检查出来坐实我的罪名吗?”

 

法医在检测中,确实从死者血液中发现了这一成分。

朴志训心下登时生出几分出于人性的愤怒,忙咬紧牙咽进肚子里,抬头望向半分愧疚都看不出的林洋:“杀人动机呢?”

他调整姿势,做好了第无数次,听到父母虐待、冷言冷语、对孩子要求过高故事的准备。

就像前一个单亲家庭中,儿子虐杀母亲的案子中那样,凶手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小朋友,刚刚收到名牌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在审讯中痛哭失声,说从小到大都保持着优异的成绩,可一旦在学校排名中没有拿到第一名,就会被母亲用伞柄打到遍体鳞伤,责问他凭什么不拿第一。

在审讯的最后,哭干了眼泪的小朋友呆望着他,小声告诉他:“其实妈妈死前有问过我,知不知道这样一来我就毁掉了我的人生。她从来不懂,在因为一分之差向我举起那把伞的时候,我的人生就毁掉了。”

 

那起案子,被记者报道后曾引起过轩然大波。

舆论划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认为现代家长的教育是否太过溺爱,让孩子的心理过于脆弱,连一点从前再正常不过的打骂和责罚都无法承受;另一方的观点,是当代教育观念的扭曲与畸形,让所有孩子成为了父母比赛的工具,承担着超荷的期望,必将导致更多悲剧的诞生。

双方争执不休,谁也没有说服谁,谁也没有改变这个世界。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林洋第一次表现出了迷茫,喃喃道:“他们对我太好了。”

 

 

 

 

故事中的男孩出生于富裕家庭,从小衣食无忧的长大,享受着所有长辈的宠爱。

他是典型的独生子生活,在家中不但不需要操心任何家务和琐事,甚至连想要吃的水果,也会给他切成大小刚好的厚度,送到他嘴边。

尽管他几次表示,自己在成长,父母过度的关心和照顾对他起不到丝毫帮助。但在外对学生以严厉出名的王梦,总是摸着他的头发,将他像婴儿时期一样搂在怀中哄:“洋洋一辈子都是要被爸爸妈妈照顾的,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关系?”

可惜这样的父母,在他大学毕业后,一脸愁容的和他谈了很多次话。

父亲林强问他:“爸爸妈妈现在在这个位置,还有帮扶你的能力。那我们老了以后,你该怎么办呢?”

 

 

 

 

“他们以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我哪知道怎么办?”林洋皱着眉,真的为此陷入了苦恼:“我能有什么办法呢?我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就是逃避。”

 

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哺乳类动物,丧失了寻找食物和生存的能力。当他们年老体衰,意图靠将孩子推下悬崖马上长大时,不愿伸出翅膀的幼鸟,选择了吃光他们的内脏。

寓言故事中都难有的讽刺情节,总是会在现实生活中抢先一步上演。

 

朴志训心中禁锢的野兽嘶吼起来,要他睁开眼看看,他试图守护的世界多么荒诞,多难以分割出纯粹的黑与白。

他摁住眉心,一边急忙加固了牢笼,一边对一旁的姜丹尼尔低声说:“我先出去抽根烟。”

 

当他作为警察的生涯越来越久,接触的案子越来越多,那条原本刻进血肉中时刻警醒他的线,也就变得越来越模糊。

对与错,黑与白,罪恶与无辜。

是林洋教育方式病态的父母有错,还是逃避现实的林洋罪无可赦?包括他自己在内,没有人能告诉他一个标准答案。

 

身后有人慢慢在靠近。

朴志训猛地转过身,抓住了姜丹尼尔不知预备落在何处的手,挣扎与迷惘霎时如潮水从他脸上褪去,留下十成的不耐烦:“你不好好看着嫌疑犯,跟着我干嘛?”

 

姜丹尼尔鼻梁上架着副金属边框的圆眼镜,看着反而比平日里少了几分稚气,闻言仍是好脾气的答他:“鉴定结果出来了,刀上只有林洋的指纹。其他同事已经进了审讯室,过不了多久就会把他收押进监狱。”

 

朴志训撇撇嘴,把他手扔开,看也不多看他一眼的继续吞云吐雾起来。

不过他眼睛生得大,余光总框进来一些不太乐意看的人影,能看见姜丹尼尔站在他侧面,还是不挪眼的盯着他。

自打他进重案组以来,就没少被人看。起初是带着怀疑的目光,伴随着“长这样能抓犯人吗”的窃窃私语;后来是藏着畏惧的眼神,私下流传着“重案组朴志训进了赌博的窝点,一个人打趴了八个”的不着调传言。总之,没哪一种是让他觉得开心的。这导致他对所有人莫名其妙的注视都很是反感,基本可以归纳为他的引线之一。

念在小姜同志是初犯的份上,他只瞪了对方一眼:“看什么看?!”

 

“朴队,”姜丹尼尔还是看着他,神情中陡然多了几分无助,“你说,林洋这个案子,是谁错了呢?”

 

也怪朴志训本人,前期把人家当空气晾着,没怎么接触过案件;后来姜丹尼尔一上来就开大,直接识穿了嫌疑人的谎言,居然真让他忘了,对方只是个刚成为警察的新人。

在新人的眼中,那条线依然深深刻在脑海中,稍有越界,都会觉得疼痛不已。

 

他自己虽未走出泥潭,劝别人倒很有一套的张嘴就来:“谁错谁对,不该由我们警察评判。我们只用知道,他杀了人,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朴志训这边正内心喜悦的称赞自己形象树立得好,那边两个穿制服的同事把林洋夹在中间走了出来。

案件已尘埃落定,他算是有了能问私人问题的空间,立即喊了一声:“林洋,你到底是想对我说什么?”

 

林洋似是接受了被审判的事实,神色重新归于平静,闻声看向他,又一次露出了那种古怪的笑容:“有人会替我告诉你。”

 

监控室里,朴志训的外套口袋中响起了简讯铃声。

被要求看管衣物的朴秀荣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没有拿出手机。

 

【第二重罪,懒惰。】

随着屏幕如跃出湖面的朝阳般亮起,又归于了无人瞩目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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