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搞搞

 

竹马，“情敌”变情人设定

最近的脑洞都傻乎乎

 

01.

 

三年级学姐许瑶终于答应他约会的时候，C城漫长的夏日刚刚开始。

他入学以来对许瑶可谓是穷追不舍，只差死缠烂打，摄影社中是人人皆知，他又因为性格爽朗与社员们关系融洽，一讲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就得到了不少真心诚意的祝福。

 

其中反应最激烈的，当属他的室友老林，一把勾住了他的脖子感叹起来：“不容易啊不容易，亲眼看着你追了女神两年，什么花招都用过了，总算是有了好结果。”

平日里与他能算得上是朋友的几人，也一齐点头附和了一番，无非是些“水滴石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车轱辘话。

 

为了追求许瑶，他既玩过宿舍楼下弹吉他，也试过校园电台点播情歌；既在情人节送过大捧玫瑰，也在对方生日时送过昂贵项链。自觉的确是尽心尽力，毫无保留，八成是遇到了人生真爱。

此时被大家簇拥着说恭喜，笑得比高考过了一本线还开心，大方表示今晚他请客聚餐。

 

有免费的晚餐吃，余下三四个和他不算亲近的，也都给面子的加入了祝福军团。

面积不大的活动室里霎时涌现出没人在乎真伪的其乐融融，更衬得角落里不为所动的一人古怪万分。

 

姜丹尼尔高兴得昏了头，第无数次自以为是的凑上了热脸：“喂，朴志训，你晚上要不要一起？”

 

正是爱美女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换上短裙的时节，朴志训仍穿着一件一看就洗过许多次的旧衬衣，仅是解开一直扣到最上的纽扣，露出了一半的锁骨。

他原本低着头查看拍摄的照片，闻言朝人群聚集的地方看了一眼，极其冷淡的拒绝到：“不去，无聊。”

 

02.

 

气得姜丹尼尔在聚餐中多喝了两杯，被老林搀着回宿舍的途中，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你说他这人是不是不识好歹？每次叫他参加聚会都拽得像我欠他钱似的？我好心让他融入一下集体，他至于一天到晚见着我跟见到仇人一样吗？”

 

老林是个脾气软和的微胖人士，耐心听完以后劝他：“咱们都在一个宿舍两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而且他和许瑶也走得那么近，肯定对人家是有意思的。现在你追到了许瑶，还不让他别扭两天啊？”

 

在他对许瑶的热情追求渐渐成为校园著名绯闻的同时，许瑶疑似钟情于朴志训的小道消息，也是被人传得有鼻子有眼。

今天是有人亲眼看到了姜丹尼尔捧着鲜花堵在许瑶宿舍楼下，明天就是许瑶主动到男生宿舍给朴志训送了爱心鸡汤。

要有人问起怎么知道那是鸡汤的细节，只怕传播消息的人为证真实性，都敢说自己是碗里的那只鸡。

两位在女生中颇受欢迎的男生，竞争般示爱全校最受欢迎女孩的八卦，无疑成为了大学生活的一剂调味——更不用提这俩男的，还是同住一个宿舍的。

有关他俩最后谁会抱得美人归，和什么时候大打出手的猜测，是校论坛上最容易获得跟帖的内容之一。

 

但姜丹尼尔摇了摇头，望着老林的眼神充满了慈爱：“老林啊老林，真没想到我们朝夕相处，你居然是个傻的。”

 

莫名其妙被人身攻击的老林忍了又忍，才没把这个醉鬼扔到地上去。

 

03.

 

怪姜丹尼尔被酒精搅浑了大脑，忘了有许多隐秘的内情，只有他们作为当事人的知情。

比如他与朴志训认识的年头，并不是旁人所以为的两年，关系也不是普通的室友那么简单。在朴志训的父母投资失败以前，他们曾经做过长达十四年的邻居。

 

朴志训比他晚出生一年多一点，小时候白白软软，像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糯米团子。有好几次，他都趁着父母不注意，偷偷咬过小团子的肉脸蛋，惹得朴志训嚎啕大哭，引来长辈们把不懂事的哥哥拎走。

两人一起念幼儿园时，朴志训口齿还不是很清晰，叫得最多的就是爸爸、妈妈、姐姐和哥哥。

姜丹尼尔那时候比他高出小半个头，搬着小板凳，板着脸教他：“要叫丹尼尔哥哥！不然谁知道你在喊谁？”

朴志训茫然的眨着一双大眼，学着他的发音奶声奶气：“尼……尼尔哥哥？”

他自己琢磨了片刻，觉得这样也挺好听。这一叫，就叫到了小学毕业。

 

拍了毕业照的姜丹尼尔走到五年级的朴志训面前，顺手捏了把他依旧软乎乎的脸，命令到：“以后我们就是大孩子了，不可以再拖着音调叫哥哥了哦！”

十一岁的朴志训还是乖乖的，皱着眉头问他：“那要叫什么？”

姜丹尼尔认真想了半天，终是没舍得省略掉叠字的全部，只谨慎的减了一个字。

 

再等到十四岁离别的那一年，“丹尼尔哥”也变成了疏离的“姜丹尼尔”。

长成清秀少年模样的朴志训，将他们小时候一起买的小猪存钱罐塞到他手中，低垂着眼帘不肯看他：“姜丹尼尔，虽然这么说有点自私，可你别忘了我。如果……如果以后我们还能再见面，也还是最好的朋友，好不好？”

 

姜丹尼尔郑重的点了头。

他没有预料到，要他无论如何不要忘记的人，一离开就是杳无音信的四年。

 

04.

 

而且越长大越不可爱。

他被正午的阳光吵醒，头晕脑胀的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哑着嗓子求助：“老林……”

 

寝室里没有出现老林的回应，倒是响起了在梦里纠缠了他一夜的声音：“他去食堂吃饭了，你要干嘛？”

 

姜丹尼尔在向他开口和自力更生之间犹豫半晌，有种自己现在爬下高低床会摔破后脑勺的预感，别扭到：“你……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下头一片死寂，直等到他预备冒着生命危险下床，才传来一声椅子摩擦地面的噪声，透露出了始作俑者极度不耐烦的心情。

一只指节圆润的手握着他的茶杯往上一递，洒了小半杯在他床上，水面还在不安的晃动。

 

姜丹尼尔默默看了看往外扩散的水痕，迅速起身把水接了过来，也有些不情愿的道了谢：“真是谢谢你了啊！”

 

朴志训不知在哪儿修炼出了牙尖嘴利的技能，不甘示弱的回击：“明知道自己酒量不行还喝成这样，要不是有人在宿舍，你昨晚打算睡在瓷砖上，今天想要渴死在床上？”

全无无知群众评价的“冷艳高贵”气质，也不是有外人时对他的冷淡无视。

 

姜丹尼尔一边觉出了几分诡异的欣慰，一边被起床气烧得脑仁疼：“哦？！你八岁那年发高烧非要我搂着不然就哭得能掀翻房顶忘了吗？我不但给你端茶送水，还讲童话故事解闷呢？要你递杯水你就这么不乐意？”

 

“呵呵。”朴志训回了他一声冷笑，翻起旧账也毫不留情，“那你十岁那年长跑扭了脚，不是哭天抢地的要我去医院陪？我每天背着作业去，还不停让我陪你打游戏，害我期中考试从第一名掉到了二十名？”

 

姜丹尼尔更气了：“你有脸提这个？十二岁就给初中部女生写情书，还骗着我去给你送，被我妈在书包里翻出来以为是我写的，嘲笑了我一整个学期！”

 

“那我反而想问问你，你答应了我帮忙送，但阿姨找到那封情书的时候，是不是我交给你的第二个星期？”

 

没上锁的宿舍门被人猛地推开，老林拎着足足四份饭闯了进来，一点也没发现气氛微妙：“来来来，孩儿们吃饭了啊！”

 

——天知道他有多感谢这顿及时的午饭。

 

05.

 

那封集所有能摘抄的甜言蜜语于一身的情书，确实是被他刻意藏在了书包里。

他自觉理由是非常站得住脚的，哪有刚满十二岁的小孩儿就谈恋爱的？根据他们班主任的说法，这属于十恶不赦的早恋行为。

 

早恋会导致成绩的直线下滑，早恋的学生会背着父母、老师偷偷在学习时间以外约会，早恋让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产生亲密接触的冲动，很有可能会衍生出牵手、亲亲的吓人举动。

一不小心，牵完手怀孕怎么办？

 

刚升上初中的“大哥哥”姜丹尼尔，认为自己十分有义务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要将罪恶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中。

况且朴志训喜欢的那个女孩，除了头发柔顺一点、脸蛋漂亮一点，哪里还配得上他弟弟？

 

姜丹尼尔对朴志训“奇差无比”的眼光痛心疾首，更是坚定了要杜绝此类事件发生的决心。

 

他在化学课上都忍不住想起，朴志训将情书交给他时，红扑扑的脸和水光潋滟的眼睛。

情窦初开的小少年总是羞涩，许是挣扎了很久，连下唇都被咬得比往常红一些，声若蚊蝇的请求他：“丹尼尔哥，可不可以帮我把这封信交给你隔壁班的艾学姐？”

 

他望着朴志训的神情，胸腔里的心脏突然加速运动着，使他喉头漫起了既甜也苦的滋味，让他想说拒绝又不忍拒绝。

什么也不懂的姜丹尼尔揉了揉心口，暗道真是奇怪，这分明像是长跑后的晕眩，为什么竟然会出现在此刻。

 

06.

 

只是那终究是太久太久以前的故事，他早该忘了当初的心情。

 

姜丹尼尔在全身镜前换了八套衣服，最终敲定了第一次试的那套，系着纽扣哼起了歌。

 

他们另一位存在感不足的室友笑话他：“你别高兴得像头一回和女孩子约会一样好不好？”

 

他“本来就是头一回”的反驳到了嘴边，余光里看见朴志训的背影，又咽回去吹嘘到：“那可不是吗？对每个女孩都要像初恋一样尊重，像你们这种傻直男就不懂了吧？”

 

老林和笑话他的室友齐齐“呸”了一声。

 

姜丹尼尔完全没被他们影响到好心情，临出门前还特别欠揍的加了一句：“我今晚晚点回来哦~”

眼看老林抓着枕头要向他扑来，才大笑着关上了门。

 

结果他四层的楼梯没下完，就发现了身后缀着条尾巴。

姜丹尼尔站在阶梯下，仰着头看和他隔着几步的朴志训：“跟着我干嘛啊？你还怕我把她怎么样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是那种人渣吗？”

 

朴志训逆光站着看不清表情，沉默片刻，往前跨了两步，一脸“你是不是有病”的看着他：“你爱走不走，别挡路行不行？我打工要迟到了。”

 

07.

 

重逢后的第不知道多少次被暴击，让姜丹尼尔接到许瑶时，情绪很是低落。

女孩子长他一岁，性格温柔也细心，笑眯眯的问他发生了什么。

 

姜丹尼尔和她亦是旧识，不在意被当做不懂事的小弟看待，闷声谈起了他和朴志训的相处：“他以前那么听我话的，怎么现在处处和我对着干呢？”

 

“人总是要长大的嘛，”许瑶披散着长发，不施粉黛的脸也是引人注目的漂亮，“他十四岁以前的生活和十四岁以后相比变化太大，在不同的环境中不改变个性，怎么能熬到今天？”

 

他对朴志训消失的四年所知甚少，听许瑶在只言片语中透露的，想必不会轻松，忍不住追问：“很难吗？”

 

“都是过得去的事情，谈不上有多艰难。”许瑶拢了拢碎发，“不过这是对于我来说，他是什么感受，你不如去问他本人。”

 

这话说来容易，可要找到他们能独处的时机难，让朴志训愿意向他倾诉是难上加难。

姜丹尼尔病急乱投医，隐去主角身份，向老林讲述了一个“青梅竹马一方离开历经千辛万苦”的凄美爱情故事。

 

老林听得眼眶都红了：“你是不是没听过一句话，叫‘我的朋友就是我’。想不到许学姐居然有这么困难的往事，你可要好好对她。”

 

他无从解释其中的误会，硬着头皮问：“我主要是特别心疼他，想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性情大变。你说我该怎么问呢？”

 

“许学姐以前是什么性格啊？”老林疑惑的望着他，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搞错了重点的一拍脑门，“女孩子嘛！感化她啊！”

 

08.

 

虽然性别方面有一点点偏差，不过感化的方法听上去勉强可行。

姜丹尼尔一反常态的起了一星期早床，为避免过早暴露的，为全寝带了一周的早饭——但朴志训那份不同，有爱心煎蛋和粉色的草莓味牛奶。

 

他偷偷观察着朴志训打开餐盒后的神色，躲避不及的被抓了个正着。

朴志训霍然起身，闭着眼睛冲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们天台见。”

 

想必不出两小时，他们约战的消息，就能被刚才亲眼看着他们一前一后上天台的同学们，传遍大半个校园。

姜丹尼尔思维发散得很远，没听清朴志训第一句说了些什么，迷茫的转过头来：“啊？”

 

朴志训看起来似是要被他气得厥过去，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问了一次：“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那个……”他绞尽脑汁的试图解释，“看你不怎么爱吃早饭，对身体不好嘛，就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

 

那口被吸入肺部的空气经过循环，又被吐了出来，像一声叹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一样的不会撒谎。你每次一说谎话，右手就会用拇指摩挲中指的指腹，你自己不知道吧？”

 

姜丹尼尔忙将暴露自己的手握成拳，紧抿着唇不出声了。

 

“她已经告诉我了。”朴志训并不在意他的回避，自顾自到，“不管怎么说，要谢谢你的关心。其实有爸妈承担着所有压力，我们的生活确实没有多艰难。没有大房子住，没有成堆的玩具，没有礼物和新衣服穿这些事情，慢慢也就习惯了。只是，想要适应新的生活，就要抛弃旧的吧。”

他说完看向一言不发的姜丹尼尔，略微有些迟疑的问：“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丹尼尔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我在思念中煎熬的许多年，是被你当做了需要抛弃的旧东西。

 

09.

 

与许瑶的第二次约会，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提前到了本周的周末。

许瑶画了淡妆，在游乐园拥挤的人潮中更显得出挑，喝着他买来的奶茶关心到：“你和小训聊过了吗？”

 

他原本心不在焉的研究着攻略，听到这一句倒是回过了神，皱着脸点了点头：“算是聊过了吧，但他也没告诉我具体情况，像为什么跳级念了大学，为什么不和我联系这些问题，都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那你自己心里呢？”许瑶停住了脚步，微微仰着头看他，“多半会有自己的猜测吧？”

 

姜丹尼尔愈发沮丧到：“我猜，可能是他没有那么在乎我吧。”

 

许瑶忍不住笑出了颊边的两个梨涡。她没有挑明他的猜想究竟是对或错，反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十分语重心长：“丹尼尔，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他立刻答她：“我当然……”

 

“那为什么你和我约会的时候，话题永远是围绕着志训？”许瑶似是早就看透了他的心，语气不是含着怒意的质问，更像是温和的长姐在开导自己的弟弟，“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只要志训不理会你，就会粘着我来引起他的注意。你有没有问过自己，究竟喜欢的是谁呢？”

 

姜丹尼尔急于辩驳，慌乱中上半身不自觉前倾，浑然不知这个动作，像极要倾身亲吻女友的男生。

可惜他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左侧一只摇摇晃晃的玩偶熊就慌不择路的冲过来，用蛮力把他撞开了足有五米远。

他脚下一个踉跄，“咚”的摔倒在了草丛里。

 

10.

 

姜丹尼尔望着许瑶去给他买消毒水的背影走远，恶向胆边生的卡住熊玩偶的脖子，单手拉着人家摇晃起来：“你这个死熊！害我失恋了啊！”

 

躲在里面的工作人员不出声，布朗熊玩偶的嘴角又向下撇着，颇有几分与他感同身受般的苦涩。

 

他神经错线的原谅了这只搅局熊，伸手搭住比他稍矮一些的玩偶肩膀，低声到：“怎么办啊布朗，我女朋友刚刚和我提了分手，还说我喜欢的人从来就不是她，是她亲弟弟。”

 

布朗熊大概也没有想到，茫茫人海能撞上个对熊诉衷肠的神经病，一动不动的成了一尊石雕。

 

“我怎么会喜欢他呢？”姜丹尼尔回忆着两人相处的点滴，细数起朴志训的缺点，“以前他虽然听话又可爱的，但傻乎乎的就像只小尾巴，看起来就智商不高的样子。还说话不算话，说好和我联系结果来了一出人间蒸发。再见面时完全变了一个人，臭屁又欠揍，成天装作和我不认识，更别提叫我一声哥了。我疯了才会喜欢他吧？”

 

布朗熊撇着嘴缓缓转过脸，硕大的熊眼睛盯着他的侧脸。

 

姜丹尼尔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半点也没察觉，话锋一转又说起了优点：“但是不得不承认，那小子一直长得特别好看，尤其长大了瘦了好多，也不怪我们系那些女生见到他就头都不敢抬。他一副谁都瞧不上的样子，也是因为不管专业成绩还是摄影技巧都可以排个第一，算是有眼睛长天上的资本。不叫我哥更正常了，谁这么大了还叫哥呢？你说对不对？”

 

人声鼎沸的游乐园中，他怀着柔软的心情，一项接一项为朴志训辩解着。

无影无踪的四年间，是可以原谅的；大学报到那天，假装的素不相识，也是可以原谅的。

哪怕是对方从未自己向他解释过也没关系的，只要是朴志训，他都可以一退再退，将自己的原则抛开，将底线向后一移再移。

 

谁让那是朴志训？

 

他终于坦然面对了少时就发现端倪的感情，低笑了两声，喃喃道：“我真是疯了，才会喜欢你。”

 

11.

 

但面对归面对，实行归实行。

姜丹尼尔处理好手掌上的伤口，回到宿舍里跟丢了魂似的，瘫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盖了个密不透风。

在寝室里的两位室友看出他心情不佳，谁也没有主动和他搭话。恰好给他绑在野马上胡乱奔跑的思维留了一点空间。

姜丹尼尔睁着眼躲在被子里，这一秒在想，和朴志训告白会不会被嘲笑？下一秒已经跳跃到了和家里出柜的时候，是会因为对象是朴志训被打死打残，还是从宽处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寝室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他脑海里的主人公结束了半天的兼职，风尘仆仆的赶回了宿舍里。

老林和谁都能聊上几句，边操纵着游戏角色边喊了一嗓子：“小朴今天又去游乐园穿玩偶服了啊？”

 

朴志训似是在低头换鞋，没有注意到上铺还有个隐藏人物，随口应到：“是。”

 

“还是中海游乐园？”老林追问着，“今天扮的哪个角色？”

 

朴志训细声细气的“嗯”了一声，回答他：“布朗熊。”

 

姜丹尼尔只觉全身血液都涌上了头部，他猛地掀开被子坐起了身，怒喝道：“朴志训！”

 

无从知晓自己捅了马蜂窝的老林，瞪着被用力摔上的宿舍门傻了眼：“看架势这次是要动真格的打一架了吧？”

 

12.

 

而事实是，那一阵怒火在攀上阶梯的过程中已然熄灭，空余下他满心失落的灰烬。

 

天气预报里说了夜里会有雷雨，天台上的狂风几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姜丹尼尔背对着一言不发的朴志训，提高了音量以确保自己的一字一句，可以传达到对方耳朵里：“你之前说让我别忘记你，给了我新家的地址要我写信，但我的信没有收到回音，跨越了半个城市去找你，也只听到了你搬走的消息。现在躲在玩偶服里，明知道我是谁，我在说些什么，也不制止我？朴志训，你是不是觉得骗我、看我笑话特别有趣？”

 

朴志训只是不答。

 

他过高的分贝听起来仿佛一场声嘶力竭的控诉：“你告诉我我哪里对不起你行不行？！你和你姐，别把我当个小丑一样耍行不行？！”

 

四年的等待，被骗的失望，再相逢的忍耐，连同不该有的爱意，他都一股脑的扔出了身体。他错觉自己成了一只被掏空的人偶，唯有呼啸的风愿意停一停，为他填满身体里的千疮百孔。

 

姜丹尼尔声音嘶哑，等不到的回应令他想起过往噩梦，让他痛到想要弯下身：“你既然没话说，那我们以后还是桥归桥，路归路，就像你消失的那几年一样，当彼此没存在过吧。”

他不敢去看朴志训的脸，刻意挪开了视线，想要扮作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可朴志训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和这小心翼翼的动作不同，朴志训的神色极为镇定，好像连眼眶里的血丝，也仅是疲劳过度的产物。

接着，他一点都不怕姜丹尼尔抽手离开的翻了个白眼：“你说完了该轮到我了吗？”

 

13.

 

十四岁的小朋友一夜从云端跌落，一家四口挤进了狭窄的廉租房中。

转入的新学校老师负责，详细介绍了他的家庭情况。表面上流露出同情目光的同学，顺便也将他列入了“排挤”“可以欺负”的对象之中。

如果不是姐姐发现了他情绪的变化，恐怕这场再常见不过的校园暴力还会持续很久。

 

同样在竭力融入新环境的十六岁少女摸着弟弟柔软的头发，劝导他，不要逆来顺受，不要觉得低人一等，要足够努力足够优秀，才有摆脱困境的可能。

可惜爱子心切的父母没有这份耐心，在被告知孩子受到的创伤以后，决定搬家到另一座城市，开始新的生活。

 

“我在新家也给你写过回信，没有收到的话，也许我们得去邮局问问他们的工作效率。”十九岁的朴志训将往事一页揭过，靠在楼道的墙壁上，望着围绕了一圈飞虫的顶灯，“不过写得很少是真的，那时候忙着努力学习，参加各种比赛多得一点奖学金，没料到跳了一级，为了跟上进度太辛苦，就没顾上这件事。”

 

姜丹尼尔心尖被自己添油加醋幻想出的悲惨过去蛰得生疼，还不忘幼稚的抱怨：“我那么不重要吗？”

 

朴志训瞥了他一眼，匆匆移开了目光，放低的声音平添了几分缠绵的情意：“不，我是想着，迟早有一天，我一定可以回到你身边。”

 

小小的少年在无数个和书本、习题奋战的深夜里，咬住牙关想着，再支撑一会儿吧，他要用奔跑的速度追上走在前方的那个人。

他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有太多太多的事想要与他一起做。

那是一整本厚重练习簿都写不下的心愿，他思来想去，只好将“那封情书其实是想送给你”排在了第一名。

 

14.

 

“我不再是以前躲在爸妈怀里撒撒娇就能得到所有的小孩子了，有很多成年人的无奈与顾虑。比如你还记不记得我？被其他同学知道你和一个贫困生是旧识会不会不好？”朴志训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倾诉时微嘟起的唇，分明还能看到年幼的样子，“你好像和我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我没有什么办法留住你，只能想着再跑快一些，跑到能和你并肩的位置，再假装洒脱的问你，嘿，姜丹尼尔，你想不想我呀？”

他鼓足了全部的勇气，抬起眼望向他：“如果你说想，我就问一问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姜丹尼尔与他对视半晌，一脸凝重到：“看来是我的错，打乱了你的计划。”

 

朴志训没跟上他的思维跨度，呆呆的看着他。

 

“但这回我不会让着你了，明明就是你的问题！”姜丹尼尔一把捏住了对方手感没过去好的脸蛋，“没有不同世界这回事，也不需要你多努力来追上我。”

他松手向下，抓住了朴志训的手：“别找不准方向的乱跑了，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更没有什么如果，我绝对，肯定，谁说都不好使的！死也要和你在一起！”

 

15.

 

正式出柜的时候，他爹差点就满足了他这个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