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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关于养孩子的那些事 

 

01.

 

第一个女儿出生的时候，两人特意订了前一天的机票，次日一大早就等在了机构特设的医院之中。

代孕机构找到的母体是位二十六岁的女孩，似乎是需要一大笔钱支付父亲的诊疗费，并不愿意直接与他们联系。所以在受孕成功后，一直是机构中的工作人员在与他们沟通具体情况。

他和姜丹尼尔之前对此也表示了充分理解，只是如今隔着一扇门，他各种意义上的伴侣反倒后悔起来，坐立不安的问他：“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怎么还没有出来？我们以前还是应该争取和她本人沟通的，现在连她到底是不是健康都不清楚，这机构要是骗我们怎么办？”

 

好在他们的负责人听不懂这门语言，又见多了焦急万分的准父亲，只是微笑看着他们。

 

朴志训哭笑不得的去拉他袖子：“我们把全世界的代孕机构都筛选对比过了，还能遇上骗子我们干脆一头撞死在这儿吧。”

他见惯了姜丹尼尔沉稳、冷静，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谁知这个“一切”原来是不包含“成为父亲”这一项的。自从他们收到机构发来的一张B超图片以后，姜丹尼尔就跟转了性似的，日夜在他耳边念叨，“我们的女儿一定是最漂亮的小公主吧”“她开口要什么我都会满足她的”。

吓得他暗自下了决心，绝不可能把孩子的教育权，交给这个满脸幸福荡漾的神经病。

更夸张的是他们从家里出发前，心神不宁的姜丹尼尔险些连鞋都穿成了一样一只。如果不是他及时发现，就真是闹出了国际级的笑话。

 

“怎么能这么说？”脑回路不知扭曲成了什么样的姜先生，总算坐到了他身边，神情严肃的望着他：“就算被骗了也没关系，下次再找就是了。怎么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对我才是最重要的。”

 

朴志训既觉得有几分感动，又觉得有几分好笑，表情一时很是精彩。

 

就在他思考再如何安抚姜丹尼尔的同时，手术室的灯光终于从红到绿，医护人员笑容满面的，抱着新生儿向他们走了过来。

他虽然是常年与小朋友们相处的幼师，也几乎从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婴儿，而眼前这个，更是有着他的基因。朴志训低头看着小婴儿皱巴巴的脸蛋，很难辨清心头纷杂的情绪，是初为人父的喜悦多一些，还是预想到了未来的责任感重一点。

 

医护人员大致向他们说明着产妇与小孩都非常健康的情况，见他们俩仍傻傻盯着孩子不放，体贴的伸展了手臂，示意他们是可以抱一抱的。

 

他与姜丹尼尔对视半晌，后者先一步，小心翼翼的接过了这个脆弱的新生命。

她的重量想必是轻的，姜丹尼尔脸上划过了一瞬的惊慌，在医护人员的指导下，才慢慢调整了姿势，看着有了一点点“父亲”的架势。

他看一眼臂弯中的女儿，又看了一眼正注视他们的朴志训，恍惚道：“志训，我们真的当爸爸了。”

 

朴志训不愿承认，那一刻他竟然是想哭的。

 

02.

 

等他们能抱着女儿回国，已是差不多三个月以后。

他的工作可以请假，姜丹尼尔却是一落地就赶往了公司，开始焦头烂额的处理公事，连回一趟家都成了奢望。

两人因此过上了身处一地的分居生活。

 

至于带孩子的重担，秉持着“孩子的成长必须有家长陪伴”的原则，尽管聘请了专业的帮佣，朴志训在工作之余，尽量亲力亲为的照顾起了不足周岁的妮妮——对，他们给女儿取的小名。

别人家的小孩子怎么样，他也没有渠道去了解，但大部分时间里，他觉得妮妮都算是个非常可爱和听话的小姑娘。

 

比如给她讲童话故事的时候，她总会睁着一双尤其黑亮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向声源；

比如拿着小玩具逗她的时候，她永远是很给面子的，立即笑得张开没有一颗牙齿的小嘴；

比如为了缓解姜总的思念之情，朴志训举着手机给他看孩子的时候，妮妮也是配合得不行，乖乖的盯着摄像头不挪眼。

 

姜丹尼尔忙得瘦了不少，即使脸上带着笑意，也掩盖不了倦色的低声感叹：“不愧是我们女儿啊，谁家的小孩儿能有这么乖？”

 

朴志训伸手摸了摸妮妮软弹的小脸蛋，一点都不给面子的反驳：“说得跟你见过很多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他花费了太多时间与女儿相处，妮妮自然和他亲近。这时被摸了脸，见爸爸要缩回手，还颇为留恋似的侧头蹭了蹭他的指尖。

朴志训被她萌得笑出了声，又抬手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脸颊肉。

 

手机的后置摄像头如实记录了一切，姜丹尼尔很是嫉妒他们父慈女孝的场面，抱怨道：“我简直想现在就过上退休生活。”

 

朴志训挤眉弄眼的逗着女儿，没接他的话茬。

 

另一位家庭成员见自己被冷落，幽幽的叹了口气：“你把摄像头转回来吧。”

 

他这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以示疑惑。

 

“也让我看看你吧？”姜丹尼尔笑得温柔：“我最想的是你啊。”

 

03.

 

从姜丹尼尔亲自将他从父母眼前带走之后，他几乎没有再与他们见过。只偶尔接到他母亲的电话，怯怯的说出几句关心，却从没有提起过让他回家，或是要前来探望。

妮妮周岁宴的那一天，他们倒是终于露了一面。

他父亲仍是那副懒得多看他一眼的态度，但母亲一见到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挪不开眼，和金女士抢着抱妮妮去了。

 

朴志训乐得清闲，也没主动去找他爸添堵，转头和带了大堆玩具的赖邕两人说笑。

 

这对情侣不知道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带来的礼物里玩具样式应有尽有，不分使用者的性别与年龄。

他就揶揄了一句：“谢谢你们给我们的二胎都准备好礼物了啊！可惜我们不打算要儿子。”

 

不等邕圣祐出声，赖冠霖就抢着从礼物堆里扒拉了几盒，拎到自己手里，拿鼻孔对着他说话：“不要就不要！我留着给我自己儿子！”

 

结果是两人为“究竟该不该和他们一样要个孩子”争论到了宴会的结束，赖冠霖气冲冲的先走了。

临告别前，邕圣祐挺无奈的告诉他：“冠霖自己都没有长大，我也没有做好承担这个责任的准备。他这么说风就是雨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刚送走一波宾客的姜丹尼尔恰巧听见了这句，过来搂住他的肩，给别人当了一回感情导师：“邕先生，是在你心里他从来没有长大，甚至觉得你们的未来也不够稳定吧？你为什么不想一想，他能说出要和你共同抚养一个孩子的话，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向你表示自己的决心呢？”

 

回程的路上，朴志训抱着熟睡的妮妮，小声表扬开车的那位：“行啊你，这都能开导我的朋友了？看起来感情经历很丰富吗？”

 

姜丹尼尔脸色都不变的回答他：“经验之谈。”

 

朴志训内心有些许吃味，恨不能过去踩他两脚般的咬牙切齿：“经验？和谁的经验？”

 

姜丹尼尔嘴角一弯，泄露出了几分恶作剧得逞的得意：“我还和谁有过可期的未来，还和谁养过孩子吗？”

 

04.

 

他们俩在教育方式上，果然发生了分歧。

学会说话的妮妮小公主，俨然已经看透了这个家庭最好说话的，并非从小给她读故事书的朴爸爸，而是每天西装革履看着特别正经的姜爸爸。

 

假如她吃完一颗糖果还要，朴爸爸就会语重心长的教育她，会长蛀牙，姜爸爸就会直接掏出两颗；

假如她不爱吃碗里绿油油的蔬菜，朴爸爸会板起脸来说“挑食是不对的”，姜爸爸则会趁前者不注意，飞快的挑出来塞进自己嘴里；

假如她穿着公主裙想要“骑马马”，朴爸爸一定会拒绝，并告诫她“穿裙子的时候要做小淑女”，但姜爸爸会直接弯下身，让她骑到肩头。

 

朴志训一打开家门，就看见穿着蓬蓬裙的妮妮，骑在姜丹尼尔肩膀上，露出了小熊维尼的平角裤。

更过分的是，西服只脱了一半的姜丹尼尔，还在不伦不类的模仿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

 

先发现他的是原本在大笑的女儿，一瞥见他一脸的风雨欲来，忙扯着姜丹尼尔的头发，跌声嗲气的通风报信：“爹地，爸爸回来啦！”

 

——这种叫法，还是在他俩同时在场时，为了区分开两人，特地开动小脑瓜想的。

 

姜丹尼尔面不改色的放下妮妮，面不改色的给她整理好裙摆，面不改色的让她回了房，走到他面前，默默低下了头：“我错了。”

 

朴志训深知他认错积极，知错不改的臭毛病，冷着脸试图和他讲道理：“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能孩子说什么你就答应什么。你每次都跟我说，好，下次不会了，结果呢？吃糖太多会长蛀牙，养成挑食的问题对身体有影响，穿裙子不能让她太放肆，我哪一点说错了吗？”

 

“没错，都是我错了。”姜丹尼尔把头埋得更低，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样子：“但是……”

 

他就猜到对方不会轻易服软，逼问道：“但是什么但是？”

 

演技越来越高超的姜丹尼尔猛地抬起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但是因为用了你的基因，妮妮和你长得太像了，我真的没办法拒绝一个缩小版的你，眨着大眼睛找我要一颗糖啊？”

 

朴志训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绿，憋出了一个响亮的“滚”字。

 

05.

 

妮妮去幼儿园之前，他和姜丹尼尔提了一次，要不要开始准备迎接第二个孩子。

他们当时躺在一张大床上，黏黏糊糊的牵着手，面对面望着对方。

 

可姜丹尼尔皱眉思索片刻，拒绝了这个提议。

 

朴志训对此也谈不上有多意外，毕竟养一个孩子已经花费了他们不少心里，以姜丹尼尔对妮妮的溺爱程度，再来一个恐怕都得翻了天。

他觉得在一切步上正轨，他们都成为更成熟的父亲以后，再要第二个女儿，也实属正常。

于是点了点头：“那……”

 

姜丹尼尔把他手捏得更紧，认真注视着他：“我之前以为，我可以兼顾事业与家庭，就算要处理好工作，也能抽出时间给你们。可事实是在妮妮刚回到家的那一段，基本是你一个人扛起了照顾她的责任。我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朴志训不习惯他这么正式的说话方式，匆忙移开了视线：“这有什么啊……”

本身一个家庭的责任，每一个成员就有承担的义务。他只是完成了自己可以做到的，从来不认为是什么值得记在心中的。

 

“所以我们的第二个孩子，要稍微等一等，等到我绝对可以平衡好工作和家庭以后。”姜丹尼尔松开他的手，转而摸了摸他后脑勺的头发：“下一次朴老师要多多指导我，好让我这个不合格的爸爸尽快毕业，好吗？”

 

06.

 

送朴艾妮上小学的当天，他们顺路去给小女儿办了各种证明。

朴志训盯着姓名一栏的“姜熙智”三个字一阵无语。

 

反观姜丹尼尔，是唯恐工作人员不清楚他取名的小心思，十分不要脸的介绍道：“对对对，和大女儿的名字一样，取了我和爱人名字的谐音。”

 

他忧心忡忡的摇着头：“我总感觉他们长大以后，会因为名字恨我们。”

 

姜丹尼尔装作没听见。

 

朴志训看似恶狠狠的在他肩上捶了一拳：“还合格的爸爸呢！我看你幼稚得一辈子也毕不了业！”

 

07.

 

只有对我，你是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