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家
BC拖剧情了
可能真要到45章了
029.
提前计划的出行恰巧撞上了初秋的第一场雨。
朴志训自己穿得单薄，还挺不好意思的先和裹了长风衣的姜丹尼尔道歉：“对不起啊，难得是休息日又下着雨的，我还要你来陪我。”
满打满算也只三天的修整时间，他原本就不圆润的脸颊愈发没有了肉感，衬得一双眼睛格外突出。可惜眼下青黑一片，眸中也没有了昔日光彩，全无以往的坚定与自信，仿佛从灵魂开始变作了彷徨的迷失者。
姜丹尼尔用黑色长柄伞将对方也划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闻言只是微笑：“没关系。”
尽管朴志训的憔悴落在他眼中，令他既想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对方身上，也想拥有时光逆流的能力，在三天前几乎让重案组分崩离析的那场争执中，更强硬一些的制止所有参与者开口。
他至少不该因为朴秀荣是个女孩，就放任她说出那些会对朴志训造成伤害的话。
但时间无法重来，朴志训在他说完“我会永远陪着你”以后不自觉闪躲的动作，与休假三天的决定，也是不能改写的事实。
所以在下一次抓住机会以前，他绝不会越过那条稍稍超过普通同事与普通朋友的界线。
毕竟他多的是耐心去慢慢等待。
朴志训对他的筹谋一无所知，依照着黄旼炫给的地址，在散发着草木清香的小路上穿梭。
好在这里的修建规整，他们没有多绕弯路的，很快找到了那个牢牢占据朴志训心中一角的人。
照片上的男人年轻且英俊，从丝毫没有阴郁的灿烂笑容中，不难看出他从前想必开朗的性格。
对于两个成年男性而言，姜丹尼尔覆盖面积不算太小的伞下，也依旧显得略微拥挤。以至于他从两人相贴的肩头，就感受到了朴志训陡然的僵硬。
姜丹尼尔十分克制的，不仅没有出言安抚，连关切的目光都没有给出。
在很多很多个夜晚，还住在牢笼与监狱中的他，都曾经被那种伪装的关心眼神所追逐。
始作俑者总爱一边死死盯着他，一边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慈爱语气询问：“丹尼尔今天还能继续吗？”
无论他给出的回答是什么，等待他的永远是那间叫人透不过气的暗房。
然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间，还要应付悄悄躲在他床底或柜子里的女孩。
她的关心真诚无比，双眼中甚至有着货真价实的泪光，压低着声音，为他哭诉他们的不幸。
然而他从前最想要的，无非是一个无人打扰的寂静长夜。他在黑夜的隐蔽下，可以为自己流着泪治疗创伤，可以麻木的消化情绪，可以如折磨他神经的疯狂杀人犯一样高歌。
这是他所期望却没有得到的尊重，他愿意让朴志训去体验。
朴志训调整情绪的速度，也比他预料中迅速太多的，很快弯下腰，在照片下的玻璃花瓶中，插上了自己带来的雏菊。
终于被迫面对现实的可怜人，首先回给了照片上的男人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喂，邕圣祐，我这么晚才来看你，你会不会怪我？”
语气间透着姜丹尼尔迟到多年无从插入的熟稔。
他不合时宜、不合情理的感受到了妒忌。
那照片上维持着不变笑容的男人，在此刻也像成了嘲笑他。
姜丹尼尔轻咳了一声，在朴志训果然向他投来的视线里，装作风度满满的示意对方接过他的伞：“叙旧的话我就不听了，我去休息所等你。”
他的确无意去探究朴志训的过去，与其让自己痛苦，不如淋淋细雨。
他们挑的时间是工作日，陵园的休息所中几乎没有其余人在。姜丹尼尔去柜台买了两杯热咖啡的不久后，朴志训就紧跟着他推开了门。
两人隔着五米的距离对视半晌，姜丹尼尔不由扬起眉，将自己的不解表现在了神情里。
朴志训却好像不肯多言，指了指大门到：“回去吧。”
回程的途中，一样是姜丹尼尔坐的驾驶位。
他没有主动去问，看着窗外落雨的朴志训反倒好奇起来：“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他随即想到了另一种可能，补充到，“还是说黄旼炫已经都告诉过你了？”
否则作为陪同者，不可能完全没有疑问。
姜丹尼尔专注看着雨幕中的路线，抽空回答了他一句：“你想说的不用我问，不想说的我就不听。”
他话音刚落，便觉得这话仍旧有些超过的暧昧，忙欲补救：“我的意思是……”
“我现在就想说。”余光中的朴志训回过了头，望着他稍显懊恼的侧脸笑了：“你听好，我这辈子可能就只说这么一次了。”
同期进入警队的同龄人，很容易会打成一片。在所有人之中，又属邕圣祐与他最为合拍，两人很快就成为了无话不聊的好兄弟。
他们常常一起探讨未破的案件，畅想人生未来，也聊起家长里短。两人互相勉励，互相进步的，竟然真的与初入警局立下的誓言一样，成为了重案组中的正副队长。
这两人一个擅长搜寻实证，脾气火爆，在审讯中担当坏警察角色，在同僚间摆摆威风；一个喜欢钻研犯罪心理，个性温和，扮演“你只要交代清楚我们不会亏待你”的好警察，负责收拾朴队留下的人际烂摊子。
双剑合璧，强强联合，一度创下了“没有案件破不了”的传说。
“是追击du贩的时候。”朴志训无意识的攥紧了拳：“当时我的线人和他的线人，给出了截然不同的两个交易地点。其中一个，恰好就是我和他正在蹲守、监视的。时间紧急，我们来不及等增援赶到，在车里发生过一次争吵。”
两个线人给出地点完全不一致的情况，必然是有猫腻的。朴志训坚持要去另一个地点，声称他自己的线人绝不会背叛，除非是被du贩发现，才会给出错误信息。如果是这种情况，他更要尽快赶去营救。
邕圣祐则认为他们两个人一旦分开，就是给了罪犯可趁之机。之所以会收到两个地点，很有可能就是一出调虎离山计，是在发现了被他们盯上后，刻意让他们落单，好斩草除根。
“他是对的。”拉开被他封锁的闸门，记忆如潮水般涌出淹没了他，朴志训闭了闭眼：“在我执意赶往另一个地点后，不仅没有发现任何交易，也没有找到我的线人。我等到的，只有赶到现场的黄旼炫，告诉我他已经牺牲的消息。”
“那些丧心病狂的du贩，砸坏了那辆车，打断了他的腿，把他拖行到了附近的仓库。”像自虐一样，他说出了从前令他恐惧万分，不愿提及的回忆，“最后，给他注射了过量的du品。尽管那些畜生被后来赶到的警员全部抓获，但我始终觉得，没有亲手凌迟他们，根本对不起他的牺牲。”
警队委派的心理医生，正是因为发觉了他毁灭性的报复欲，通过催眠与心理疏导，让他冰封了那段往事。
朴志训紧握成拳的手战栗着，是他苦苦压制着的兽性在他体内咆哮，而他的人性只让他哽咽到：“是我害了他。如果，如果留在那里的是我……”
姜丹尼尔把车停在了路边，用温热的手包裹住了他的：“朴志训，没有那么多假设。”比他青涩许多的年轻人眼神坚定但温柔，稳稳接住了濒临崩溃的他，“害他的不是你，是狠毒的犯人。即使你当时留在那里，结果可能也是一样的。”
他给自己戴上了名为负罪感的枷锁，在潜意识中的长期自我讨伐里，默认了一切因自己而发生的罪行。丝毫没有考虑过，对于抓获的十几个犯人来说，虐杀一个警察和两个能有多大区别？
他忠诚的线人也正是了解他的为人，才会选择以欺骗的方式让他离开现场。
不管重来多少次，做出多少假设，结局或许都是一样的。
“我有时候真的不懂，”朴志训勉强压抑住了鼻腔的酸涩，“我们所追求的正义与法律一定是对的吗？那些犯下罪行的人，在被我们抓捕以后，都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吗？比起受害者所受到的折磨，牢狱之灾或是干脆的死刑，是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猥亵养女还叫嚣是家务事只拘留十五天的男人，将妻子家暴致死却被判八年刑期的暴力狂，虐杀同班同学但被保护的未成年人，杀死活人再食肉的魏易安……
一个个没有得到应有惩罚的人，轮流在他脑海中掠过。他们每一个都带着洋洋得意的笑容，像是在讽刺他的无能为力。
姜丹尼尔的手抓痛了他，把他拉出了自我厌弃的漩涡：“是。不管别人相不相信，我们一定要坚信，所有犯罪的人，都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如同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朴志训的手机铃声猛然间响起，扰乱了他们分不清是暧昧或扶持的氛围。
他抹了把没有湿润的脸，匆匆接了起来。
“朴队，紧急事件。”王超一反常态的沉稳到：“魏易安死了。”
姜丹尼尔对上他惊讶目光，一如既往的露出了温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