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搞搞
努力家
孤雏（丹昏/完）
儿童节快乐！
（可能算是那个暗恋梗的变形扩展？
无情人做对孤雏/暂时度过坎坷/苦海中不至独处
01.
朴志训与结婚两年最终发现性格不合的妻子正式结束婚姻关系的当晚，就约了久未见面的姜丹尼尔，地点不变，是他们从大学时就频繁光顾的清吧。
他近来工作量不大，驱车抵达时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接近半小时——也多亏了这半小时富余，他才能在改天换面到不剩分毫熟悉痕迹的商业街中，找到那家朴志训在婚前，常与他对饮的小店。
他在装修得标新立异的酒吧门前呆立半晌，不禁感叹起这世上果然不会有一成不变的人或物，只要他们神经稍稍松懈，几乎就要追不上变更的浪潮，被遗弃在旧时光里。
准点到达的朴志训也不例外，一见到他先是感慨了这间小店的风格变化之大，末了才记起他们太久不曾见面一般，笑嘻嘻的越过桌子拍了他肩：“咱们好久没见啦！你有没有想我！”
那笑容与他尚未经历社会打磨，不懂忧虑的学生时代别无二致，霎时间模糊了所有他们愿或不愿的变化，不容抗拒的，将自以为逃脱的姜丹尼尔拉回了旋涡之中。让他所有自我暗示与心理建设全线崩溃，又变成了那个不知要如何斩断“不该”的傻子。
姜丹尼尔一半心脏里是被一抹笑意勾起回忆的热烈，一半心脏里是嘲笑自己无论多少年都难有长进的凉意，勉强挂住了令他们至少能做终生好友的不屑假面：“你少自作多情了。”
02.
这话在他们相识的十年间，他倒不止一次当面对朴志训说过类似的。
他能接触到同龄小孩的学生生涯中，已经算是开朗健谈人缘极好的典型。是在大学里遇到朴志训以后，深刻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
这人仗着极少有人会讨厌一副好皮囊，不仅和同班级里的同学都打得火热，连最爱的石锅拌饭家老板，每次见了他的笑脸都要亲自上阵，给他多补上一份配菜。姜丹尼尔作为他逢人就介绍的“最佳室友”，更是比旁人要多感受几分他仿佛无穷无尽的热情。
除开初次见面九十度鞠躬同时，笔直伸出要和他相握的手，给姜丹尼尔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以外，他还自作主张的定下了要形影不离的策略。课堂上要并排，去食堂要并肩，图书馆温书不结伴，都会被质问“是不是想偷偷学习争奖学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姜丹尼尔不胜其烦，也曾经一本正经的与他谈过，问他知不知道尊重彼此的个人空间，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像连体婴一样同进同出？
朴志训当时好像正咬着他顺路从校门口带回来的汤包，闻言鼓着脸圆睁着眼睛：“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是丝毫不顾忌宿舍中还另有两名室友的公然划分阵营，但搭配他神色，又似是无从指责的真挚心意。
姜丹尼尔一句明明可以脱口而出的“不是”，被他的注视堵在喉间，只好装作翻找书本的撇过了脸，粗声粗气的说：“谁要跟你做最好的朋友。”
03.
只是他的拒绝终究不够明确且决然，一直到朴志训的婚礼前夕，他因为生意巧遇了当年关系不错，后来断了联系的同学，都笃定他会以伴郎身份，站在离朴志训最近位置做他后盾。
姜丹尼尔在合同尾页签下名字的动作一滞，为了避免同学在婚礼现场询问朴志训会造成的尴尬，事先挑明了他连婚礼都不准备参加的原因：“很不凑巧，他定的时间我刚好要飞国外，是很重要的合作，公司方面不允许我缺席。”
那同学满脸讶然：“我以为以你们的关系，他的婚礼你不管怎么样都会出席。”
他不由对他们过去在旁人眼中的亲密程度感到了好奇：“你觉得我和他关系很好吗？”
毕竟在他记忆中，他不止一次在人前，断然拒绝过朴志训的各种要求。包括有一次的体测过后，朴志训气喘吁吁的挂在了他身上，将热息全部洒在他颈间危言耸听，说自己马上就要晕倒在人来人往的操场。姜丹尼尔仍然毫不犹豫也毫不留情的，把人从自己身上剥下来，推到了半米以外，虽然手仍抓着对方小臂，嘴上说的却是要他滚远一点。
朴志训干哭着控诉他没人性的画面，想必落在了大多数人的眼中。
然而人未至中年，已经略有发福的同学乐呵呵的答他：“谁不知道你们俩关系好啊？朴志训那小子是没心没肺，跟谁都能勾肩搭背，但他黏糊着你的时间可比对别人多不止两倍。也就你脾气好，能忍他成天说个没完的嘴。”许是见他们之中有一位即将步入了婚礼殿堂，等于从前谣言的不攻自破，直将那一点背后议论都讲给了他听，“那时候不止一个人怀疑过，你俩是不是一对。”
他条件发射性的反驳了“胡说八道”，可忍不住在同学为过去猜忌道歉时，分心想，原来感情这回事纵是只有一方有意，旁观者也能看出端倪。
04.
没有兑过甜腻饮料的纯酒精放在桌面，瓶子已空了小半。显露了三分醉意的朴志训端起玻璃杯，借酒浇愁前还不忘责怪他两句：“都说了约着喝一场酒，你还不做好陪我烂醉的准备，开什么车？”
实际是他知道朴志训离婚后净身出户，唯有城郊老房作为容身之所。如果他们两人都没了清醒神智，只怕一辆出租车都不会停在他们面前。他心中有鬼，不敢与他夜宿于同一屋檐下。
姜丹尼尔但笑不语的接下了对方抱怨，自己开了饮料倒进杯中。
朴志训反而不依不饶起来，拖着一张看不出岁月痕迹的脸直勾勾看他动作，突然冒出了一句评价：“你和从前不一样了。”不待姜丹尼尔提出疑惑，自顾自的往下说，“从前我说你一句，你一定会还我一句。从来不会让步和认输。看来两年没见，你变得成熟了。”
姜丹尼尔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褒奖代表什么，欲言又止的看了朴志训一眼。
对方却不再看他，转而飘忽了眼神，想起了别人：“她就总说我不够成熟，说我还像个小孩子没有变过，和我在一起完全没有安全感。”朴志训垂眸盯着杯中液体，当真自我怀疑到，“丹尼尔，真的是所有同龄人都在向未来飞奔，而我还在原地踏步吗？”
人一旦陷入悲观情绪，就会开始无休止的自怨自艾：“那这样的我是不是很讨厌，不值得被喜欢了呢？也许她说得没错……”
“她”指的，当然就是那位曾有幸得到终身伴侣身份，到头来不肯好好珍惜的前妻。
那一年她与朴志训刚确认恋爱关系后，和第一个被通知的姜丹尼尔一起，吃过一次三人晚餐。
她席间紧挽着朴志训的手，信誓旦旦说就喜欢男友好像永远保持的纯真童心，总能给她带来想不到的惊喜。
如今不过四年，令她着迷的优点就成了令她逃离的缺陷。
姜丹尼尔摁住了朴志训又欲倒满自己酒杯的手，轻声但异常坚定的说：“不是。”
05.
他过去也因为父母突然告知的离异消息迷茫过。
那原本应该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假期，他清早约了高中同学打球，哪知一走出房门，就被端坐于餐桌两侧的父母叫到了身边。
他坐在他们的中界线上，面无表情的听完了他们两人最终决定离婚的通知。
他成长过程中，父母两人连争吵和分歧都少有，一向是相敬如宾。不成想会投放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弹，坦然告诉他，这些年根本是为了他有完整家庭而勉强生活在一起。
跑出家门的姜丹尼尔，在混乱中拨通的是朴志训的号码，他在通话中颠三倒四的说不清前因，只语带哽咽的怀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所以他们现在要放弃我了？”
“嘿，”朴志训的声音通过电流变得温柔万分，“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能成为我最好朋友的人，当然是最优秀最厉害的。不事先向你透露决定都是大人们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被击垮后退化的小孩，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拼命握紧在了手心：“真的吗？”
“真的，”朴志训斩钉截铁的回答他，“你在我眼里就是最好的。”
06.
二十一岁生日在母亲搬出家的三天后，姜丹尼尔把自己锁在房间中，不理会父亲在门外的呼喊。
朴志训的信息是晚上九点二十三分传来，言简意赅的要他探头看一看窗外。
心情不佳的姜丹尼尔磨磨蹭蹭的走到窗边，发现了那路灯下手捧蛋糕的孤影。
他没有来得及回答父亲“这么晚去哪里”的问题，飞奔下楼跑到了他的室友身边。
罕见的大雪落在朴志训发间，他不知站了多久，指尖与鼻尖都是红的，一手还护着眼看将要熄灭的蜡烛，催促他许愿：“快快快，再点就不灵了！不过说好，你只准想两个，剩下一个我也要许。”
他本想调侃他的幼稚，在那双眼睛热切的注视下，却莫名其妙的真闭上了眼，虔诚至极的许下了“时间停止在这一刻也好”的心愿。然后睁开眼，示意朴志训挪开手，让他吹灭已经燃至末尾的蜡烛。
但朴志训瞪视着他，嚷嚷道：“我的还没许呢！”
姜丹尼尔连日来的阴郁一扫而空，出言取笑对方：“你怎么连生日愿望都要蹭我的？”
朴志训没有和他拌嘴，移开那只护住蜡烛的手，抬到他头顶，轻轻拍了他的头。
大雪终于扑灭了仅剩的烛火。
朴志训弯起眼睛对他笑：“祝我们丹尼尔从今往后能得到很多很多不会变的爱。”
07.
他有样学样的揉乱了朴志训的头发，在对方茫然的神色中，将陪他度过艰难时光的善意原封不动的还给了赠与者：“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如果有人不喜欢你，那是他们的错，不是你的问题。”
只是或许这从来仅是他一人珍藏的片段，朴志训在浮上了眼角眉梢的醉意里不懂他心思，随手推开了他的手，喃喃道：“我要是像你一样，毕业后就找到好工作，越来越稳重就好了呀。”
是误以为曾经室友的人生一帆风顺，挑不出值得忧虑的问题。
姜丹尼尔不禁失笑：“那你恐怕会后悔这个决定。”
因为他哪里是一直向未来飞奔的那一个？他分明被束缚在了回忆里，不断回头想要回到无需他们考虑以后的过去。
08.
“为什么要现在就计划未来呢？”朴志训对着心理健康课发下的论文纸一筹莫展，和宿舍里唯一的室友抱怨，“我们不能活在当下吗？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啊。”
姜丹尼尔忙着完成作业，还要关注他心情的提出疑问：“现在有什么好的？”
“有食堂的石锅拌饭，有可以偶尔讲讲闲话的公共课，有看不完的漂亮姑娘，”朴志训掰着手指头数，“还有摆脱不了我的你。”
他笔尖一抖，在纸张上留下了一点难看墨痕，如同每次认为绝无可能之际，都要被搅起涟漪的一颗心。
朴志训与他相隔一米，并不知他情绪浮动，自以为凶巴巴的威胁：“所以你一辈子都要当我最好的朋友哦！”
他那时的沉默被当做默许，以至于当他说明自己不能出席的原因以后，朴志训第一次冲他发了脾气。
他一张脸涨得通红，反复质问“能不能改时间”无果后，沮丧地肩都垮了下去：“这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你怎么可以不参与。”
其实那场宾主尽欢的婚礼，姜丹尼尔在二楼无人发觉的角落旁观了全程。他看着朴志训牵起新娘的手，珍重的为她戴上戒指，最后在一片起哄中亲吻了新娘。只觉那一声一声的祝福都化作了箭矢，即使他将自己放在了局外人距离，一样让他万箭穿心。
但至少，他没有错过这最重要的一刻。
09.
夜风吹拂过也唤不醒果真烂醉的朴志训，他打了个寒战，更加靠近搀扶他的热源，神志不清的念叨着：“丹尼尔，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姜丹尼尔单手扶住他，啼笑皆非的应了一遍又一遍，却听得朴志训在醉意中还记起了另一件事，小声要求“也不准骗我”。
是无意发现了前妻出轨证据后，和姜丹尼尔通话时提起过的：“她对我没有感情可以，为什么要骗我？”
他忙于扼杀自己感到窃喜的阴暗面，沉默着没有作声。
朴志训已经在那头警惕万分的问他：“你不会也有瞒着我的事情吧？”
他险些压抑不住要冲出胸腔的情绪，生硬变幻出了笑声，反问道：“你又在说什么傻话？”
“那你听好了，”朴志训郑重其事，一字一顿的对他说，“永远不准骗我。”
他那时承诺过好。
10.
反正我对你从无保留万分坦荡。
唯一编造的谎言埋在我骨髓之中，你永不会知晓谜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