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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端(丹昏/02)

我知道我手速快了谢谢哈!

 

 

02.

 

姜丹尼尔第一次见到朴志训,是大三那年的开学季。

与他如今在现实重压下直不起腰的勉强谋生不同,他过去念的不仅是名校,还是他们系里因为能力出众极受老师宠爱的一个。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人,大多仍带着锐利光芒与横冲直撞的自信,他那时也不例外,是个走在林荫路上都要高昂着头的愣头青,凡事恨不能抢在第一个,去向所有人证明他的优秀。

 

迎接新生的活动,他自然也不会缺席。

 

沿海城市的夏天漫长,到了新生们齐齐拖着行李箱来报到的九月,还有照得人头晕目眩的阳光和闷热得能让汗液浸湿上衣的高温。

他们系特地清晨就去占了树荫下的位置,到了阳光正盛的九十点,仍旧被烤得一片哀嚎,纷纷埋怨起自己怎么就答应了老师,要来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唯独姜丹尼尔一身清爽的站在帐篷外,非但没有和他们一起长吁短叹,反而还举着不轻的相机,不知疲倦的记录起了每一个到他们系来报名的新生。那一张张或姿色平平或相对出众的脸上,其实全是大同小异的喜悦,眼中也大多闪烁着对未来期待又紧张的光。

 

和他关系亲近的室友尹智圣在座位上看了半晌,忍不住凑上前小声问他:“学校没要求这个吧?你要是想找好看的模特,也该去他们表演专业前面蹲守啊?”

 

姜丹尼尔刚帮一位新生指了路,闻言只是笑:“这一定是每个人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之一,我想为他们记录下来。”

 

正在他们后方的同学听了,顿时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嘘声,接着又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说什么“果然还是姜学长境界高,我们怎么也比不上”。

但言辞间任谁都听得出没有恶意,姜丹尼尔也就没有和他们较真,侧身拿手遥遥点了几个闹得最起劲的:“等我累了就该你们来。”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转回身,就被不知哪一位不看路的新生撞了满怀,险险保护好相机没有当众摔倒,才垂眸去看那位连声说着“学长对不起”的新同学。

 

新同学头埋得太低,只留给他一个发丝蓬软,看上去手感颇佳的后脑勺,与随着鞠躬动作露出的一截后颈。

 

姜丹尼尔为他一叠声的抱歉所惊讶,足足等人说满了十声对不起,才后知后觉的伸手去扶对方肩膀,温声安抚:“没什么的,你不用……”

 

男孩子骤然被陌生人接触,骇得瞬间抬起头来,一双黑亮的眼睛里装得全是瑟缩。原本一张放在表演系都该排名前列的漂亮面孔,不见半分理应存在的倨傲与矜持,反而像极一只受惊的鹿,被猎人的枪声吓得就要落荒而逃。

 

“你……”姜丹尼尔不知当时的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或是根本就预测到了他们会有多少纠缠的故事,难得不够善解人意的加重了手中力道,摁着明显想要退后的男孩问,“是导演系报道的新生吗?”

 

 

 

男生用不凑近几乎就要消散于空气中的声音,介绍自己的名字是朴志训,实际上是表演专业一年级的学生,只是迷失在了人群中。他一个人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左突右闯的,终于还是一不留神撞上了人。

 

姜丹尼尔听到这句的时候,恰巧帮他办好了入学需要的全部手续,忍不住打趣到:“那你还挺会挑,一撞就撞上了大好人。”

 

朴志训艰难的拿一只手抓住两只箱子,接过自己资料后,小声但清晰的说:“谢谢学长。”

他在擦肩的新生中并不属于十分纤细体弱的类型,可偏偏喜欢将视线定在地面,声音又不敢放大,平添出几分令人保护欲大增的脆弱感。

 

姜丹尼尔看了看他忙不过来的双手,秉持着好人做到底的信念,不顾当事人挣扎,强行拖了一个箱子到自己手中:“看你叫学长叫得这么好听的份上,我把你送到寝室吧。”

 

大一新生的宿舍楼统一安排在学校原有的大片空地上,沿路要途经整所学校的大部分建筑设施。姜丹尼尔为活跃他们之间过于死寂的气氛,顺便也当了一次“导演”,一路都在向朴志训说明教学楼、图书馆和食堂的方位。

 

朴志训全程都没有再憋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只在他滔滔不绝的讲完以后,点头或是低低的“嗯”一声。

 

这情况一直延续到了姜丹尼尔介绍校园超市的时候,他前脚说过“超市里基本正常的日用品都有,价格也适中”,就隐隐约约听到过分安静的新生似乎问了什么。他急刹住脚步,等着落后他一臂半的小学弟走上前,弯下腰去找到了对方死盯着地面的眼睛:“你刚刚说什么?”

 

前所未有的近距离,在方便他看清朴志训卷翘睫毛的同时,显然也让后者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朴志训一张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彻底,瞳孔里映着他似笑非笑的神情,迟缓的眨了眨眼,细声到:“我……我……”

 

与磁铁的正负极相反,人类世界里向来趋同排异,开朗的人身边总会有外向的朋友,腼腆的人则会吸引同样寡言的。姜丹尼尔前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遇见过腼腆到这种程度的同性,不免失笑:“不爱说话就算了,怎么还害羞了?”

 

朴志训勾勒了眼线般浓密的眼睫一闪,匆匆别开了与他对视的视线答:“是学长……靠太近了。”

 

 

 

不过是短短五年,这句含义相同的话从同一个人口中说出,已经让他再也听不出从前。

姜丹尼尔盯着太迟切换到正常状态的设备,也不去看他忘了几年没见的昔日同窗,脚下生疏至极的挪远了距离,开口更是仿佛从未相识的冷淡:“请朴先生还是站到刚才那面镜子旁边,我想好了拍摄定什么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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