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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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姜丹尼尔当年因为种种原因捅出过大娄子，毕业后半只脚踏进圈中交的那些“朋友”，自是不敢再与他往来；同学聚会倒是参加过几次，但总要被人围追堵截的问与大明星朴志训还有没有联系，如果还有，能不能牵线让朴志训去帮忙宣传自己的新作。
那些曾经也嚷嚷着“绝不向规则低头”的男孩，最终都被磨平棱角，成了竭力抓住所有“功成名就”可能的投机者。
即使姜丹尼尔一再表明，自己的确与朴志训再无联系，同学们也依然不相信，不放过的围攻着他。
左一个“不可能，你俩当时关系那么好”，右一句“哥几个都知道自己斤两，没想和大明星合作，宣传宣传也不行？丹尼尔，这就是你不仗义了”，搞得他每次都狼狈不堪的先一步离场。
最后的一次，甚至连知晓一点内情的尹智圣也惊动，大早上给他打了电话，吞吞吐吐的问：“你和朴志训，真的完全断绝了联系？”
他这位学生时期的好友，在毕业后一年就明智的选择了离开导演行业，按照父母意愿找了安稳工作，自是没有也要他帮忙牵线的可能。
姜丹尼尔躺在他窄小的单人床上，反问道：“他们和你说了什么？”
尹智圣原本不打算和他分享的闲言碎语，在他的强硬要求下，全进了他耳朵里。说来说去，无非是指责他不愿帮老同学一把，早没了当年在学校中的仗义。
他听完只是笑，随手拍了一张自己糟糕的居住环境，发给尹智圣后，补充道：“你告诉他们，我要是和朴志训有联系，怎么会放任自己混到这步田地？”
仗义是尚有余力时的赠予，他如今自身都难保，还谈什么乐于助人？
这难听的话他虽是没有直说，但后来的聚会他也没有再去过。
所以这场意料之外的重逢，除了他和朴志训以外，再不会有更多人知晓。
而他面试中交上去的“作业”，虽然出于“认真将每一个作品做到最好”的观念全力以赴，可他近几年来，勉强能与导演一职扯上关系的，只有几个为淹没在市场洪流中的歌手拍摄的MV。其余时间里，全部是为了糊口去找的“摄影师”工作，以朴志训现今的人气与地位，经纪公司百分之百不会选中他。
他与朴志训的人生，在短暂又错误的重合后，会重新回到各自的轨道之上，永不会再有交叉机会。
正如他所愿。
他抬手抹去了洗手间镜面上的水雾，对镜子里头发还滴着水的自己，露出了一个也不知道想要欺骗谁的笑容。
但那天夜晚，他久违的在梦中见到了朴志训。
不是他们初次相遇的巧合，不是他们后来相处的趣事，是他们道别的那一天。
影视剧里为烘托气氛制造的暴雨没有落下，因为节省开支开着散热的窗外，还能听到楼下邻居对孩子的责骂。
姜丹尼尔在闷热的出租房里收拾好了行李，回头看着蹲在沙发上的朴志训，没忍住伸手去摸了摸对方的头。他其实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像是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或者以后我不在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可他唯恐多言会暴露自己离开的隐情，只挤出来一句：“那我……走了。”
朴志训低着头，整张脸都掩盖在额发与膝盖的阴影间，既没有回应他的动作，也没有乖乖对他说再见，是难得不合作的冷暴力态度。
他自知是太过突然的离别，让习惯了有他陪伴的小朋友无法适应，却始终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颇为尴尬的缩回了手。
也就是在他终于狠下心来转身欲走的时候，朴志训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你能不能不走？”
那是他深思熟虑百般演练，告诉朴志训，自己决定离开这一行回家去陪在父母身边后，朴志训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嗓音喑哑，透着满满的不安与难舍。
让姜丹尼尔错觉自己的心脏被劈开成了两半，一部分软如棉絮，轻飘飘的飞出了他身体，要去往朴志训那里；一部分被包裹了层层钢铁，愈发坚定了要将未来留给朴志训的决定。
他放下行李，一手攥住对方手腕，一手去拨开对方用力到指节泛白的手指：“你听话一点……”
“或者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走？”朴志训猛地抬起了脸，在只点了一盏壁灯的房间中看他，一双眼中盈着他懂但不能回应的感情，“我不要做演员，不要做明星，不要去追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了，我……”
梦境中的姜丹尼尔，非但没有像现实中一样，及时制止将要失控的一切，还像被不可抗力扼住了喉咙一般，连声音也发不出丝毫。
他内心大喊的“不要说”，没有被情绪激动的朴志训听见，小朋友红了眼睛哽咽着，要点燃那条他们心照不宣的引线：“我只想……”
枕头下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险险把他脱离出截然相反的梦，拉回了无能为力的现实中。
姜丹尼尔早在合租者的抱怨下，练就了一秒从睡梦中清醒接通电话的技能，光速划开屏幕，捂住嘴咳嗽了两声，疑惑道：“您好？”
是不存在于他通讯录的陌生号码，是他一听就能分辨出谁的声音：“学长生病了吗？”
质量不佳的单人床，无法承受住他一跃而起的动作，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噪声。姜丹尼尔抢在合租者的谩骂之前，光脚走出房间，躲到了无人的客厅一角：“你……”
“学长总不至于连我是谁都听不出来吧？”电话那头拖长了音调，似是一只知晓主人对自己的偏爱，藏起利爪撒娇的猫，“那我可要伤心了。”
姜丹尼尔一时分不清究竟哪一场才是他的噩梦，压着嗓子喊对方名字：“朴志训。”
朴志训很是满意的轻笑了一声：“看来我在学长心中还是有一席之地的呀？”恶劣的猫用皮毛蹭过人类掌心，趁其不备的亮出了尖牙，“就是不知道学长什么时候，愿意来还清欠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