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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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朴志训和姜丹尼尔是隔着一尺距离，肩并肩走出的办公室，等到了返回来，就成了一个锢着另一个的脖子。
他们分明比人家要矮上那么一点的朴队，正仗着新人的不敢放肆，强行将姜丹尼尔压矮了半个头不说，嘴里还在责问：“给点颜色就开染坊不打一顿就上房揭瓦了是不是？！都敢从你朴队手里抢烟了？那一根四舍五入得好几十呢，你必须请我吃一周的午饭啊！”
办公室里的一众警员刚得了颜雨被押走的消息，原本在热火朝天的讨论之中，这时见新人“屈服”在了队长的淫威之下，又都齐心协力的转移了炮火，攻击起朴志训来。
王超永远是最不怕死的那一个，开口就是：“朴队刚还让我们别欺负小姜呢？这叫什么？”
朴秀荣笑得甜甜的，嘴里吐出的话却很是犀利：“上梁不正下梁歪。”
裴珍映戴着副度数低到可忽略不计的眼镜，从手头的文件里抬起头，冷着脸补了一锤：“错了吧？这应该叫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哟？”朴志训找到了更应该“整治”的对象，总算放开了对姜丹尼尔的钳制，往前两步摸了摸自己的耳骨，“我没听错吧？团结一致向我开火呀？”
他这天穿得是便服，方才去通道里抽烟时，就解开了最上的三颗扣子，浑然不觉自己有损公务人员形象的露着锁骨，更像个地痞流氓的一一朝起哄者发射了眼刀三枚：“既然都知道我是州官，那我的人，不是我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这话一出，王超跟有摄像机在拍他似的，动作幅度极其夸张的双手交叉在了胸前，捏着嗓子喊：“朴队！人家可是有心仪对象的！今生今世做不了你的人了！”
他不光上半身加了戏，连下半身也统一的交叠了两条腿，恨不能拧成麻花。
任哪个正常人看了，都想上去给他两拳的做作。
朴志训从来不会抑制自己揍人的冲动，当机立断的扑了上去，用三分力道的一拳捣在了王超的肚皮上。
窗台上叽叽喳喳分享见闻的麻雀，这一次也被办公室里由惨叫求饶与哄堂大笑组成的交响曲，吓得四散逃窜到了别处。
窗帘被卷到高处，由着室外的阳光倾泻了一地，在投下的斑驳树影间跳动着，像弹奏着节奏明快的乐曲。
姜丹尼尔和这两人隔着一米远的距离，旁观着这与他学生时代同龄人相差无几的嬉戏闹剧，不免自己也觉惊奇的发现，和那时候不屑的心态不同，他只是看着，就不自觉露出了笑意。
他记忆深处仍藏着一道警告的声音，说着绝不允许他加入那些同龄人的幼稚游戏中，因为他是与众不同，出类拔萃的。但在他对朴志训紧追不放的注视中，那声音已经沉入了更深更深的黑暗。
“还废不废话了？！”朴志训假装听不到王超的求饶，捏着他腰侧的一块软肉，势要逼出一句其实谁都不会放在心上的承诺，“跟着我说，朴队我以后再也不敢随便恶心人了，我今天就放过你一回。”
王超一秒犹豫也没有的喊道：“朴队！朴哥！我再也不敢恶心您了！”
“乖！”朴志训得了保证，撩猫逗狗似的一拍王超的头顶，带着一脸收不住的笑容抬起头来，正撞上他凝视的眼神，仍旧没有察觉出半分不对的冲他走过来，“盯着我干嘛啊？你的保证呢？”
姜丹尼尔被他似比阳光还灿烂的笑意晃了眼，呆愣愣的“啊”了一声。
“还敢不敢抢我烟了！”朴志训松松拎住了他衣领，生生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了一尺以内，抬着眼自以为凶狠的瞪人。
只是他这幅神态与面对嫌犯时的威严大相径庭，是一眼都能识破的纸做老虎，非但没有威慑力，还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拿手指戳他一个跟头。
姜丹尼尔丝毫不惧，半步不让的点了点头“朴队，吸烟对身体不好，我帮你一起戒了吧。”
自打朴志训升任重案组组长以来，这还是头一回有下属，敢当着所有人的面，驳回他的威胁。
气得他在洗手间巧遇黄旼炫的工夫，都要抱怨几句这位不懂察言观色的下属：“你说他是不是想死？王超连台阶怎么下都给他示范了一遍，他还非要顶撞我，是我平时对他太和蔼可亲了不成？”
黄旼炫原本要朝里走，闻言只好先委屈了自己，一手抵着下巴分析道：“你怎么不直接问问他，你戒不戒烟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能点到这一步，也是凑巧站的方位极佳，在姜丹尼尔以为无人发现自己心思的打闹现场，将对方的所有神色变化尽收在了眼底。且不谈他们作为警察的观察力，足不足够洞悉一个人的感情，只作为一个过来人，把自己代入到姜丹尼尔角度，他就能发现所有还未长出土壤的秘密。
可朴志训或许是把全部心力都集中在了侦破案件上，一点也没有听出对方的暗示，抖落了手上的水珠，心想着，难不成是觉得自己是位难得的良师益友，怕他过早死于肺部疾病？
他既然是这么想的，私下里也就这么说了：“你放心吧，我一年两次体检，身体完全没有问题。在你学成出师以前，我绝对不会倒下的。”
临下班前，声称“今天午饭错过了，那请朴队吃个晚饭”的姜丹尼尔，坐在桌对面露出了货真价实的困惑：“什么？”
朴志训满心满眼都是餐桌上道道配着鲜红辣椒的家常菜，夹了一筷子放进自己碗中，十分笃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你不就是怕在我这儿只学到个皮毛，我就因为抽烟引发的一系列身体疾病被送进了医院里吗？不会发生这种事的，我就是还剩最后一口气了，也会把我的‘毕生绝学’全传授给你。”他没听见对方的回应，百忙中抽空抬头看了一眼静坐不动的姜丹尼尔，一句就把前一秒的话题掀了过去，“你怎么不吃？你不喜欢吃辣吗？”
实际上，他也并非是无辣不欢，相反口味不重，吃几口辣椒就要喝一整杯水缓解。可他这人不止是在破案中颇具冒险精神，在饮食方面也一样，总喜欢时不时的自虐一次。
他看姜丹尼尔半天没动，以为对方是不能吃辣，硬着头皮陪他来了这家他钦点的餐厅，便也预备搁下筷子：“不喜欢就算了，咱们去……”
“没有不喜欢，”姜丹尼尔却像是唯恐他拔腿就走一样，抓着筷子就夹了辣度看起来最可观的一道，“我和朴队口味差不多的。”
请客的一方都这么说了，他实在想不出对方会为这点小事骗他的理由，也埋头解决起了一大桌的辣味炸弹。
一顿晚饭吃得算是宾主尽欢，散场前还闹了点小插曲，他回去拿个落下的车钥匙不过两分钟，在店门外等他的姜丹尼尔就被年龄不大的女孩要起了联系方式。
女孩子长相出众，应当是少有碰钉子的时候，围在面色尴尬的姜丹尼尔身边软磨硬泡：“我真觉得咱俩特别合适，你就和我接触试试看呗？”
两人头顶上亮着餐厅的霓虹灯，影子拖长于地面之上互相依偎着，倒真如同一对万分般配的情侣。
衬得一旁看好戏的朴志训往哪儿站也是多余，只能向前一步，想着劝姜丹尼尔就从了人家，好快点结束回家：“我也觉得你俩特别合适，你就和人家接触接触吧！”
姜丹尼尔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将那望眼欲穿的女孩忘在了身后，转过身来对他笑：“朴队。”
朴志训把车钥匙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疯狂拿眼神示意他去抓住桃花：“没事，你俩如果还想多聊几句，我就去车里等你。”
哪知那女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见状愣怔半晌，突然朝他说了句“不好意思”，转身踩着高跟鞋就小跑着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不知缘由的收到了一句抱歉，直到发动了车还在疑惑：“她跟我道什么歉呢？”
姜丹尼尔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唇色淡得有些古怪，去拉安全带的手指都在发颤，但语气还是轻松又正常的：“那谁会知道？”
“啧，”朴志训对这些生活琐事向来不会深究，转动着方向盘的同时，没忍住调侃道，“咱们丹尼尔这个女人缘不错啊？二十四小时都不到的，前有蛇蝎心肠的，后有一见钟情的，下一个得是什么样的？久别重逢吗？”
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无暇去关注姜丹尼尔紧绷的神色：“前两个你好像都坐怀不乱没什么兴趣，所以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孩子？是再高挑一点，再甜美一点，还是再……”
“朴队，”他臆想里的主人公，打断了他的畅想，“我不喜欢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