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家
第一人称,很神经,解压写的
感觉都不算CP文,会锁
00.
有人想要杀死我。
01.
被送入第四医院的第一天,我就是这么对姜丹尼尔说的。
他是我的主治医生,也是精神科最年轻的医师。他有一双如时下流行一样,充满魅力的单眼皮眼睛,闻言故作惊讶的扬起了眉梢:“真的吗?那你愿意告诉我,这个嫌疑人现在藏身于哪里吗?”
我窝在医院并不舒适的硬板凳上,手里握着查房护士分给我的板栗,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但很遗憾,不用开口我就能知道,再多的不满也无法改变我个人处境,更不会使我们的地位有一丁点平等可能。于是我强装出仍是百分百信任他的愉悦,笑得十分正常:“姜医生,我知道你们都把我当做精神病人,所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
不知是姜丹尼尔阅历丰富,曾经见过和我一样情绪稳定的病患,还是他不动声色的伪装顶级,叫人瞧不出半分端倪。
总之,他摘下了洁白的口罩,神色严肃到太容易令人信以为真:“没有这回事。0529,只有你不坦率的说出一切,才会让我找不出可以信任的依据。”
我把板栗塞到病号服口袋中,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
阳光投射着我张牙舞爪的影子到一旁的墙壁上,而我真实的躯壳看起来一定像是脆弱至极需要保护。
紧接着,我非常坚定的对他摇了摇头:“可我并不信任你。”
02.
“你”,不单单指这位初次见面的医生,泛指这世间上所存在的万事万物。
我当然曾试图向其中一部分倾诉过这个苦恼,或是在茶余饭后的闲暇,或是在提心吊胆时的通话。我直白的告诉他们,嘿,朋友,啊……也有家人之类的,我感觉到了有人想要杀死我。
最开始只是,突然扭曲的影子,镜子里不属于我的表情,和独自一人时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后来发展到了只要不在睡梦中,我无时不刻不感到被窥视。分明有一个我无法看见的人,在暗处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想要找到可以将我一举击毙的时机。
然而理所当然的,没有一个人选择相信我。
他们哄笑着,质疑着,反问我,理由呢?这样一个处心积虑的人,要杀死这样一个毫不突出的你,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无疑难倒了我,我只好沉默下来,盯着他们也许放肆大笑,也许厌烦的脸。
他们身后的影子也一齐扭曲的舞动着,手中无一不捧着一颗刚从别人胸腔挖出的,还滴着鲜血的心脏。
03.
姜丹尼尔没有被我的直言逼退,第二天敬业的准时来到了病房。古怪的是,他这次带来了一根明显会更讨隔壁床小朋友喜欢的棒棒糖。
为避免小朋友从麻醉效果中醒来,与我发生不必要的争夺,我迅速剥开糖纸,将糖果放到了嘴里。
甜腻的香精味道刺激着我的味蕾,我不自觉眯起眼,像一只被驯服的家猫。
姜丹尼尔见状笑了,他靠在墙壁上看我,问我:“今天打算告诉我,那个坏蛋是谁了吗?”
他白大褂的下摆晃动着,露出了巨大的、毛茸茸的尾巴。
我把糖果咬碎,咽进了肚皮里,冲他做了个鬼脸:“别想这么容易打发我。”
04.
在我来到第四医院以前,曾经也有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拿出了很多很多的糖果,换我一个答案。
我吃得后槽牙隐隐作痛,停下来歇息之际,当作无聊的消遣告诉了他。
一旦你扭头向窗外看,不难发现那刚建成的大桥上爬满阴森的藤蔓,从邻近大楼开着的窗口向里看,地板上全是腐烂的垃圾。而遍布沟壑的马路上,行走的哪里是人,分明是一个个胸口空洞,周身围绕着黑色气息的行尸走肉。
我说着又去摸了一颗糖果,没有注意到中年人微变的脸色:“这个世界和人类都已经坏掉了,有人想要杀死唯一知情的我,不是很正常吗?”
可最终告密的医生,与把我送入医院治疗的长辈,则显然不和我持相同意见。
05.
连续两星期,姜丹尼尔都会在下午两点,敲开我的病房。
他有时会带给我美味的零食,有时会递给我新款的游戏机,让我自由的使用一小时。
我忍不住把脸颊吃得鼓鼓,问他:“姜医生都不用休假的吗?”
姜丹尼尔支着尖尖的下颌对我笑:“在没有弄清楚你的秘密以前,好奇心会阻止我的假期。”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第二眼,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反正我已经身处在插翅难逃的医院里,既无需担心落到更坏的境地,也不用害怕想要杀死我的人,可以在很多和我拥有同样超能力的“患者”中立即找到我。
我将那些对上一任医生的话,原原本本的描述给了姜丹尼尔听。
他听完神色不变,并且完全没有要做下记录的打算,只是若有所思的“啊”了一声。
06.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到他。
好在他给我留下的小零食还够,没有人与我聊天的时光,我可以靠咀嚼这些大同小异的东西打发。
只有圆圆脸,喜欢给我板栗的护士来查房时,我才会假装不经意的第25次提起:“姜医生去哪里了呢?”
像只小松鼠的护士脾气很好,总是耐心的替我掖好被角:“姜医生休假啦,志训,再等等哦。”
果然白大褂都是讨人厌的,一得到我的秘密,就马上抛弃我去休假。
我气恼的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这一躲,便忘记了关注外界的时间。等我悄悄探出头来,已经到了因为潜藏着无数未知,所以令我最恐惧的黑夜。
我战战兢兢的看向窗外,却无意间透过玻璃,看到了一个正向我靠近的倒影。
07.
穿黑上衣戴黑口罩的人举着尖刀,捂住了我的口鼻。
是我噩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反派角色,终于在我放松警惕的时候,找到了可以给我致命一击的破绽。
但我却没有一丝一毫噩梦中的心惊与颤栗,我看着那把刀,油然而生出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我从未逃避过,相反内心一直渴望着。
我几乎是面带微笑的合上了眼。
房间中灯光大亮,匕首被人扔到了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响动。
我睁开眼,看见了摘下口罩的姜丹尼尔。
08.
“根本不是害怕有人想要杀死知道世界正在腐坏的你。”姜丹尼尔松开了捂住我面部的手,冷酷而残忍的揭穿着:“是你对世界太过失望,又找不到任何可以让它变好一些的方法。只好为无能的自己,编造出了如果想要去改变,就会被人杀死的谎言。”
我颤抖着哀求他:“不要说了……”
“没有人想要杀死你。所谓的被害妄想症,是你在幻想能杀死无能为力的自己。”姜丹尼尔眼神复杂的看我:“无论世界如何,你都该放过你自己。”
我的视线模糊起来,呜咽着拒绝承认。
姜丹尼尔温热的掌心覆在了我的眼睛上,他的劝慰轻得像叹息:“不要哭了,这么漂亮的眼睛。”
09.
出院那天,姜丹尼尔换回了他的白大褂,捧着大束鲜花来送我。
我让父母先回到车上等,自己站在寒风中同他道别,也向他道谢。
姜丹尼尔把花递到我怀中,开了句玩笑:“我们还会再见吗?”
我撇撇嘴,往后退了一步:“不要了吧,你都教过我了,要放过自己。”
他眉宇间竟然爬上了一点点的失落。
我又向前两步,勾勾手指示意他低下头:“下次见面,可不可以不要穿这件衣服?”
10.
我将头探出窗外,向被远远落在后方的他挥了挥手。
夕阳下我看到了他脚下的影子,从头顶处长出了一朵花。
而我的正违背科学理论,飞奔向相反方向去拥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