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搞搞

开始写文差不多一个月

这把玻璃渣总算是洒出去了！

感谢追过文的艾瑞巴蒂

最后两章都在这儿啦，食用愉快

1-18懒得贴了  辛苦大家自己翻翻

19.

 

他当时没能够回以一句，我也爱你。

 

不是假日，游乐园中人流锐减，少了儿童嬉闹时的尖利童声，不变的空间都仿佛空旷许多。

姜义建左手举着巧克力味道的冰淇淋，右手拿着草莓味道的棉花糖。对旋转木马上向他招手的朴志训笑了。

 

当然不是尚未确定心意的抗拒，相反，是他迫切想要肩负起所有责任，却深知自己连未来都不能保证的无力。

朴志训献祭一般向他献出了躯体包括心，他却根本无颜回应少年人诚挚又热烈的感情。

因为即使到最后，他也不能兑现他的承诺。什么海边的美景，什么前往不同城市，他甚至都等不到朴志训的成年日。

他没有资格，说出饱含着情意和甜蜜的告白。

 

朴志训从另一侧的出口，向他飞奔而来，兴奋得脸颊泛粉：“我们下一个项目玩什么？”

 

姜义建把冰淇淋递到他眼前：“你想玩什么？先把这个吃掉吧。”

 

小朋友眼睛里满是细碎的光，看看冰淇淋，又看看棉花糖，伸手去拿另一个：“我要先吃这个！冰淇淋你吃掉吧。我还想玩过山车、摩天轮......”

 

或许是看他在阳光下晒出了汗珠，贴心的想要他先感受清凉。

但他对甜食毫无欲望，只接受了这份好意，依旧把那支渐渐融化的冰淇淋握在手里——他其实想说的，从受欢迎程度来看，应该是冰淇淋味道更佳。

他走在他身侧，用空余的手擦了擦他嘴角粉色的糖屑。

 

朴志训拉住他正欲放下的手，手指慢慢穿梭着，探入了他的指间：“我们去玩过山车好吗？”

语毕，眨眨眼对他撒娇似的笑。

 

很奇怪，这象征着童真与快乐的地方，如同有魔力的城堡。朴志训是头一回参观这里的小游客，一走入这里，连同他烙印般的阴郁都消失不见。只留下眼前这个，他最想看到，属于这个年纪的模样。

姜义建唯恐不能将这点快乐拉得更长，点点头，放任着熟读过地图的人，牵着自己向前走。

 

只是越美好的东西越容易融化。

那冰淇淋等不到完成入口的使命，就被迫扔进了无人问津的垃圾箱里。

 

他们从游乐园离开时，朴志训还恋恋不舍，大有要搬家到园中久居的势头。

最后，姜义建用“带你去吃蛋糕”的理由，才制止了朴志训的一步三回头。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预订的餐厅正在楼顶，是可以观赏夜景的最佳时机。

 

他们两人衣着随意，坐在窗边总与打扮光鲜的客人格格不入。

不过，他和朴志训对旁人目光已经能做到视若无睹，专注于眼前味道平常的餐点。

等到服务生在摆好菜品后离开，朴志训又对他皱起了鼻子：“我不喜欢这里，你经常来吗？”

 

这真是他们相识以来最大的误会，这家餐厅随便来一次都能消耗他小半个月的工资，如果不是对象足够重要，打死他都不会选择。

姜义建偷偷瞟一眼没有注意他们的服务生，对桌对面的人摇了摇头，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我也第一次来。”

 

朴志训被他逗笑了，眼睛弯弯的，亮出了一口白牙。

 

蛋糕是餐厅定制，约定好是餐后端出。

他已经剧透过的惊喜，朴志训仍是很给面子的鼓掌惊叹了。

 

他们穿着正常的衣服，坐在正常的餐厅里，流程正常的用塑料刀切开了雪白的蛋糕。

强行扮演着一对正常的，还有无数明天，可以有很多纪念日的情侣。

 

姜义建把有着最多奶油的那一块，递到恋人手中，像在语调中加入了此生所有的温柔：“成年日快乐。”

 

全然不愿去提醒自己，这是场彻头彻尾的骗局。离朴志训的生日明明还有26天。

他只是，没有机会去等到了。

 

朴志训黑色的瞳仁中只倒映出他的身影，宛如这就已经是他的全世界。

他眼睛仍然弯着，在这一天中，保持笑容的频率比他倒霉的一生还要高。

他接过蛋糕，正常的对他说了谢谢。

 

对于未来，他们都绝口不提。

 

 

 

 

 

 

 

 

 

 

20.

 

他们去医院探望了S。

她伤势严重，痊愈还需要很久很久，却对自己遭受了什么绝口不提。

 

姜义建蹲在一旁，边削着苹果无休无止的果皮，边安慰她放心：“你好好养伤，医药费预付到够你住一整年。我们等会儿走之前，我再给你一张银行卡，你有任何需要就用这张卡，密码是0529。”

 

没有了妆容的遮掩，S连唇色都泛着违和的白，再无往日里牙尖嘴利的机灵。听他交待完这些，也只是微微颔首。

她比同类人多少聪明一些，很早就懂得利用自己的容貌与身体，几年来跟在可以当她父亲的人身边，未必没有积蓄。或许也曾偷偷幻想过，有朝一日脱离牢笼，靠着那些钱可以过上哪种正常生活。可惜因为他们，落得个一无所有。

 

他羞于说抱歉，仅是用一种委婉的方式，给出了力所能及的报答。

朴志训也没有将抱歉说出口，安静坐在病床边，任谁看都将愧疚写了满脸。

 

S只把目光停留在那份内疚上一秒，如一个严厉的长姐般，没有给自知犯错的小孩一句宽慰。

“姜先生，”S面向他，因为喉部受过创伤的缘故，声线没有了过去的甜美动人：“志训对于我来说，是一个眼看着长大的弟弟。哪怕他身上有太多我所不能理解的固执和疯狂，我也希望他能好好生活下去。你可以做到吗？”

 

看来她被虐待后，曾经在特定时间段陷入过短暂的昏迷。错过了他与人渣约定好的，一开始就没有赢面的赌局。

姜义建有那么一刻，想出于安抚的目的，告诉她可以。谎言总是出现在人类为了维持关系的时刻，他理应让以姐姐身份自居的S感到安心。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S迟早会发现的，她太聪明。与其让她活在虚假的希望中一时，不如干脆给她了解事实的权力。

他和她对视着，没有回答。

 

她过于迅速的领会到了他沉默的含义，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但不是立刻开口质问，反而叫了朴志训的名字：“朴志训，我不想吃苹果了，你去楼下帮我买点橙子可以吗？”

 

其实是非常拙劣的借口，但她可能向来跳脱。

被点到名字的人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站起身来，对姜义建说：“那我去了。”

 

他顺水推舟的点头。

 

在朴志训消失在病房外的接近一分钟后，S开了口：“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她原来是听到过他们对话的，只是对他的能力有了太高期待。

姜义建把苹果切下一小块，搁到一次性的小碗中，点了点头。

 

S短促的笑了一声，一半嘲讽一半悲哀的那种。她盯着他的目光如能变成实体，多半是想把他戳出千百个窟窿。

 

任是谁拼尽全力去做一件事，最终不能得偿所愿，总是要把怨恨转嫁一些给其他当事人，不然连活着的勇气都缺乏。

 

在长久的沉默过后，S对他说：“那你把朴志训一起带走吧。”

 

 

 

这不是他的决定。

他起初也想过，朴志训在无依无靠以后如何生存呢？假如他是一个健康的即将成年者，那可能会好办很多。只要不被别的谁抓住，他应该能活下去。可“健康”的前提，朴志训就无法满足。

他已经站在悬崖边缘，一旦他消失，只会坠入更黑暗的深渊。

 

他租来的车辆上，弥漫着一股上一任使用者留下的浓郁车载香氛味道，混杂着由他混入的汽油味，简直妙不可言。

朴志训坐在副驾驶座，像是对这一切都没有察觉。他离开医院后，在车里给自己注射过一次，此时情绪异常高昂，甚至哼起了不着调的歌。

 

姜义建在每一个红灯的路口，贪恋的去看他的侧脸，看他卷翘的眼睫，也看他艳红的嘴唇。

他有点想亲亲他，或者拥抱一下，来做一次告别。

但越漫长的离别，越延长着不舍的疼痛。

他只是把车停在了路边，克制着自己，说：“下车吧，志训呐。除了给S的钱，剩下的我都存在卡里，放在酒店上锁的柜子里。密码是你的生日。没有多少钱，你可能还是要想办法再去挣。”

 

——然而他永远不会舍得，哪怕到世界末日的前一秒，他也希望他的小朋友，会睁着眼去看即将毁灭地球的陨石。

只要是活着，一定会有好的事情。

 

朴志训从他开口，就停止了哼唱，听他说完后，勾起了一边的嘴角。

 

和向他讲述自己人生的那一天一样，带着并不伤人的恶意。

 

“姜义建，”他叫他名字的声音软软，“你还是这么既胆小，又自以为是。”

 

从一开始，他就明了这是死局。

所以他又在以“为朴志训好”为目的的自作主张，他从前不敢放开朴志训，如今害怕留住朴志训。

哪怕是大幕将落，他自顾不暇，拼尽残余气力，也要把朴志训推离火海刀山。

 

姜义建伸手去牵他的手，不得已下还是拉长了告别：“你听着，志训，你才18岁，还有大好人生。今晚过后，你可以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去游乐园……”

 

朴志训注视着他们黏在一起的手，打断了他的话：“没有了。”

 

他预感到了接下来会听到什么，怀着期待又恐惧的矛盾心情。

 

“我没有其他想做的事，”朴志训靠近过来，如他所渴望的一样，亲了亲他的唇，“如果没有你，也不会有什么大好人生。别丢下我，和你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

他眼里装着哀切的请求，意味着他早就对姜义建的计划洞悉。

 

姜义建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个上瘾的人，从骨髓中涌出的痒和痛，让他几乎要抑制不住颤抖和哭泣。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好，我们一起”。

直到这一刻，他终于在面对末路时，学会了将朴志训看做不用他庇护的个体，去听一听他自己的决定。

 

他们踏上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他一方面想要尽量慢一些，把朴志训的样子再在心中临摹一遍；一方面想要快一点抵达，为这残酷的故事画下一个句点。

可距离从不因为人的意愿改变，那条路的尽头，已经能看到三五成群等待着猎物到来的猎犬。

 

可惜的是，他没有机会再抱一抱朴志训了。

姜义建偏过头，对他的小朋友微笑：“那么，火由你来点？”

 

朴志训从他口袋中掏出打火机，非常愉悦似的点了点头。

 

“好，我数三。”

 

到这个关头，也没能改掉喜欢由他主导的坏毛病。

 

“二。”

 

他们无法拯救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人，唯有将结局的主动权死死攥在手心。

 

“一。”

 

至少漫天火光中，所有惨叫、废墟与焦化的尸体，都将成为见证他们死亡的证据。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