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搞搞

 

文名即BGM

是不是玻璃渣，大家心里有数了吧

 

 

“若自觉这叫痛苦未免过分容易”

 

01.

 

毕业当天，班里有向来活跃的同学组织了一场聚餐。

席间有爱开玩笑的女生打趣，说这大约将成为最后的晚餐，往后大家各奔东西，恐怕再难有人数如此齐全的相聚。说着说着，她自己先红了眼眶。

 

他们班级因为常有人策划集体活动，也少有难缠角色的缘故，的确比其他班关系亲近许多。

她这话一说出口，不少原本正在嬉闹的同学都安静下来。

 

朴志训坐在她右手边，突兀的没有忍住笑声：“什么啊？又不是生离死别，哪有见不到的道理？”

他其实懂得离别以后，各人要为各自的人生挣扎煎熬，日后总会有无数现实与借口，脱离多少纯真一些的学生时代。只是他生来讨厌煽情场面，既然未来已成定局，不必要让回忆都沾着泪滴。

 

气氛一时凝固的关头，圆桌另一侧与他距离遥远的姜丹尼尔，举起酒杯应和道：“是啊，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去了别的城市飞不回来，不还能群视频通话？担心那些干嘛，今天还是先不醉不归吧！”

 

姜丹尼尔人际关系比他处理得好，自然有更多人响应。不多时，方才的沉闷就被横扫一空，几个男生带头闹起来。

 

唯独那位真牵动了愁绪的女生，拭着眼角的泪水，小声抱怨了一句：“你们啊。”

 

02.

 

大学四年，他作为并不热衷于社交的一名，却常常和身兼寝室长、班委、奖学金拥有者多重身份的姜丹尼尔，一齐出现在别人口中。

原因无他，学校为满足学生们对空间的要求，从他们这届开始，实行两人宿舍制度。而他恰巧，成为了姜丹尼尔的室友。

 

最初时候，他尚能靠排在前列的外貌吸引女生关注，可随着室友多样魅力的逐步发散，他很快落到了“姜丹尼尔和他室友”的下场。

他乐于避开了大部分女孩子暧昧的试探，与大胆的告白，对自己被掩盖在室友光芒下，甚至是有些窃喜。

 

偏偏姜丹尼尔性格过度热情，总觉得这是亏欠了他什么，特意敲开他的房门说抱歉：“志训，我不是有意的。我也是刚听说，之前和你告白过的女孩，就是每天在篮球场边等我的那一个。”

 

朴志训正忙于课业，回想半天，都没能准确猜到到底是哪一个，十分的敷衍了事：“没关系的，你喜欢的话跟她交往我也不在意啊。”

 

谁知他对外长袖善舞的室友，一本正经的冲他摇了摇头：“那怎么行，我不会和好朋友抢女生的。”

 

弄得他一头雾水，不知在哪个时间点，就被对方划进了朋友范畴。

 

03.

 

他们初次见面时，都谈不上是友好和睦。

朴志训先一步抵达的宿舍，他嗜睡不分夜晚白天，铺好床就睡得天昏地暗。按照他睡眠很深的惯性，本身是少有能被外界声音吵醒可能的。

 

但姜丹尼尔一入校，就凭着开朗的性格和讨喜的外形，与同班、同系、乃至同校的同性打成一片，足足带了近十个人回宿舍。

朝气蓬勃的男生吵闹程度，不亚于有火车在耳边轰隆隆开过。

 

朴志训起床气严重，当场拉开门发了火：“寝室是您一个人的吗？要疯要闹能不能滚到外面去？”

 

新入校的学生还好，学长们可受不了这份气，当即有挽起袖子向他嚷嚷着“你什么态度”走来的。

 

他不退不避，稳稳站在原地，大有要一个人和一群人拼个鱼死网破的气势。

 

是姜丹尼尔拦住了学长，一点脾气都没有的和他说：“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已经到了。以后我们要做四年室友的，没必要一开始就闹这么难看吧？”

 

朴志训没说话，一双睡得有点浮肿的眼睛冷冷盯着对方。

 

姜丹尼尔却笑着向他伸了出手：“先做个自我介绍吧。你好，我叫姜丹尼尔。”

 

04.

 

所以在一切没有发生质变的开始，姜丹尼尔就是这样一个，万事以和为重的烂好人。

他与他稍稍熟稔一些的时候，曾毫不留情的揭穿过这一点：“有什么必要去获得所有人的好感？你这样活得不累吗？”

 

他的室友将手中的空罐装啤酒捏得扁扁，答非所问的：“我跟你不一样的，朴志训。”

姜丹尼尔和他肩并肩，躺在他网购回的长椅上，望向夜空时像把为数不多的星，全部装进了眼底：“而且我也不是没脾气，只是看很多事情值不值得而已。”

 

所谓的“不一样”，直到第三学期他为交作业去到办公室，听到老师们闲聊时，才摸清了大概。

 

“丹尼尔这个孩子真的各方面都很优秀，可惜家庭条件在那里，交换生名额就算给了他，也很难负担生活费用吧？”

“哎，要不是成绩优异被特招进校，再年年拿到奖学金，他可能连大学都要上不起。”

 

朴志训把手中的作业攥紧又松开，留下一点难看的痕迹。

他从来没有想过，如同太阳一样能持续照亮身边人的姜丹尼尔，本身并没有可以吸取的热源。

 

05.

 

他是在燃烧自己。

 

亲眼目睹室友挂断社团打来的电话后，疲倦的揉着太阳穴瘫坐在沙发上，朴志训端着给自己准备的热牛奶犹豫半晌，还是递给了明显比他更需要的人。

 

姜丹尼尔似乎习惯了给予他人温暖和鼓励，极少有被回馈的机会，那温热的杯壁一接触到他手背，他就哆嗦了一下，茫然的抬起眼。

 

朴志训自认是个感情淡薄，不易相处的室友，此时被目光灼灼的注视着，也为自己难得的好意难为情：“不喝就算了。”语毕，就想拿回他妈妈特意让家中司机送来的牛奶。

 

只是长期保持运动的室友，比他反应敏捷太多，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幸好水平面远低于杯口，否则这杯牛奶想必最后会成为地板的战利品。

他在脑中回想了许多遍，他生病时室友给他喂过的药，饿肚子赶作业时室友给他带过的饭，才忍住没发脾气。

 

永远热情，永远开朗，永远积极的姜丹尼尔，将额头抵在了他的手背，小声向他说谢谢。

 

仿佛在那一刻，孤立无援的人终于找到了能暂停下来补充电量的休息点。

 

06.

 

那之后，他们的关系较之以前亲近了许多。

除开在宿舍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相处，姜丹尼尔开始拉着更愿意待在寝室，哪怕是盯着墙壁发呆的朴志训，一起出门做很多事情。

 

他辩论赛的现场，他是第一排中间位置的观众；

他与其他人聚会的饭局，他可以被当做“志训不认识路要送他回去”的挡酒借口；

他去图书馆的温习，他是优先占据座位，只等他搬来大堆专业书籍一起研究的道具；

他校级篮球赛的最终胜利时，将奖牌挂在了一边负责看衣服的他颈上。

 

朴志训完全搞不懂姜丹尼尔的想法，目瞪口呆的被拉到了根本没记清过脸的女生面前。

 

姜丹尼尔神色诚恳的向同样摸不着头脑的女生解释：“对不起，志训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要考虑他的心情，真的不能答应和你在一起。”

 

对于此事，和他们混成好友的女生以悄悄话的形式告知他，当时吓得我以为，丹尼尔为了不答应我的告白要现场出柜。

 

07.

 

实际上他们的距离过分贴近，不止一个人提出过类似疑问。

最为过分的一次，和篮球队的其他队员聚餐时，有一位脑子出现问题的朋友，直接一脸猥琐的问了姜丹尼尔：“朴志训那小子长得比女生都漂亮，滋味会不会比女生还好啊？”

 

话题的主人公听力极佳，他慢慢搁下筷子，盘算起是拿空着的酒杯砸好，还是拿装了一满碗室友给夹的菜，掀到傻逼脸上比较有戏剧冲击力。

 

然而不等他思考完毕，姜丹尼尔已经面色冷硬的起身，一拳把人揍趴到了地上。

 

幸亏他是校队主力，队友们再不解他的发作，也没有将他踢出球队的可能。只是叫来救护车把另外一位拉走后，意味深长的说，你这又何苦。

 

姜丹尼尔拳头上沾着别人的血，嘴角也在被反击中破了皮，看人的眼神叫人不寒而栗：“你们谁再多说一个字，我不介意再打一场。”

 

原来对于他来说，为朴志训会是值得。

 

08.

 

不能责怪他太容易自作多情，是姜丹尼尔在点点滴滴里，给了他太多像是足够特别的证据。

他不是爱隐瞒心意的人，设计了很多后续环节，将人约到夜深空无一人的篮球场馆里。

 

姜丹尼尔一走进大门，就能看到色彩斑斓的气球，铺了满地的花瓣，和站在心形蜡烛中，脸都要烧起来的朴志训。

 

——或许没有这类经验的他，不该轻信互联网。

 

朴志训看着姜丹尼尔面无表情的脸，错觉那蜡烛即将点燃他，让他自焚于爱意里。

 

但姜丹尼尔很快恢复了正常，却对这一切视若无睹般，向他要求一个故事的倾诉权：“朴志训，你想知道为什么我和你是不同的吗？”

 

“我家里一共有两个孩子，除了正在上大学的我，还有一个为了我读书的机会，很早就放弃学业在外打工的姐姐。我姐以前学习比我还要好很多，现在为了能补贴家用，成天穿梭在不同的工作里。她每次打电话来都会问我，丹尼尔最近学习怎么样啊？有没有听爸爸妈妈的话？什么时候能找到合适的女朋友，让姐姐开心一下呢？”

姜丹尼尔对他勾起嘴角，那笑意奇异的渗透不进眼里：“我身上背负着全家人的希望，我不能那么自私，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看为我付出了所有的他们伤心。”

 

朴志训手中的蜡烛熄灭，他无需再担心会有被焚烧的可能，但打从心底里觉得太冷。

 

09.

 

之后也仍在外人眼中扮作一对默契密友。

他减少了与姜丹尼尔一同出现的频率，算起来，这次聚会之前已经足有三个月没有一起。

 

散场时，酒量不好的，情绪低落的，基本全部阵亡。

神智清明的最多不过一只手的数量，姜丹尼尔负责统筹安排，一个个的要出租车司机安全送达。

 

那位见异思迁、爱开玩笑的女生也醉了，搂住姜丹尼尔不愿松手，哭得妆都花了大半，质问他“我那么喜欢你，你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不知缘由的，姜丹尼尔的视线向他飘来，和他的在半空中相撞，溅落下的并非火花，而是余烬。

朴志训紧绷着面部线条，假装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

 

他甚至羞于去承认，有多羡慕异性能在大庭广众下，讨要一个拥抱的权力。

 

把所有人安置完毕以后，姜丹尼尔走向他，拉住了他的行李箱：“你出国之前，可以再陪我走一走吗？”

 

爱一个人多卑微，让他说不出一句拒绝。

 

10.

 

无人珍惜这也许是最终的时光，他和他都默然无语，并肩走在偶尔才有三两行人的凌晨街道。

朴志训没有说出的那些话，也无意再去提起，既然求不到结局，不如当做已然忘记。

 

正如歌词里唱的那句，狼狈比失去难受。他狼狈过了一次，这一生都不想再经历。

 

姜丹尼尔还是在说：“对不起。”

他总向所有人道歉，有些是根本没有必要的客套，有些是即使一万遍“对不起”，都无可挽回的僵局。

 

他努力扮作洒脱的一笑，去抢过自己的行李箱：“无所谓啦，人生路那么长，我说不定明天就会遇到更好的人，然后把你忘记。”

可那些相对的日夜，给过他的体贴关心，要用多少时间去找人代替？

 

姜丹尼尔凝视着他的脸，似乎在判断他是在逞强让他安心，还是当真会喜新厌旧到如此。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去深究的资格。他给不了的，也依然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得到。

他从口袋里掏出两年前朴志训送他的生日礼物，塞到了对方手里：“你最好能做到。”

 

忘记我吧，留我记住所有的过往，这份感情就永不会凋谢。

 

11.

 

出租车驶向更深的夜色中，将姜丹尼尔远远留在了过去。

朴志训摁开那支录音笔，听到那首他们曾经钟爱过的歌，是被他取笑过无数次口音的姜丹尼尔在唱。

 

“害怕悲剧重演/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那滴迟到的烛泪还是灼痛了他。

可惜那茫茫夜色中，不会再有他们的未来。